正好二十七

二十七,一个在过去的岁月里从来没有憧憬过的年纪。就连高中刚毕业时计划未来应该结婚的年纪也是二十六岁,眼见早已破灭。二十七岁,该在哪里,该干什么,该成为什么样的人,想都没想过。而现实里的二十三到二十六,更是同想象中的,天差地别。
八月的某一个星期,三位同事要离开。一个二十岁的法国女孩Lory和一对情侣,男生Beck来自台湾,女生Ada来自香港,他们相识于墨尔本附近小镇的葡萄农场。而上个星期,才刚刚送走了台湾弟弟Dennis,收到他的消息说已经回到台湾,来自韩国的可爱姐姐yang拍下的我们俩的合影,还没有传给我,不知道她是否已回国,还有在同一个岗位一起挑了两天果子的天津姑娘,听说准备转站到新西兰打工旅行,而我一直以为她是台湾人,被Ada笑话太失礼。
或悲或喜或是悲喜交加,在他们的脸上,同样一件事,带来的感受是那么不一样。我当然知道原因。对于每个即将离开的人来说,重点不在离开,而在离开之后。是回到最初的地方接受不愿接受的现实,还是继续大步向前,去往更广阔的天地。然而,无论如何,每个人都不会再是出发前的你。
因为即将结束工作,Lory已经兴奋好几天了,她计划往南一路返回悉尼,接着飞回法国,回到她的校园。二十岁,真是个令人充满回忆和向往的年纪。“so happy。”她挑眉弄眼得意地说,那天是她的last day。记得第一次同她在一个小组工作时,十分受不了她连续不停地打哈欠,双手在橘子上装模作样的翻着,看得我一阵恼怒。后来发现,分明是一个挺善良的人,在我提着一桶烂橘子准备拿去倒掉的时候,她跑过来从我手里抢过桶子,一边紧凑地说:“NoNoNo”,脸上的表情好像写着“开什么玩笑,你怎么可能提得动,让我来!”然而我分明比她大七岁,况且我真的提得动,手臂上的肌肉可不是假的。
得知天津姑娘要走的那天,我问她为什么要走,她突然凑近过来,像是要分享一个秘密似的,说:“说出来你一定会羡慕嫉妒恨,我申请到了新西兰的打工度假签证!”而我的第一反应是“你们申请新西兰签证有什么要求吗”,这才被笑话“她也是大陆人啦”。可是无论从长相来看,还是口音来听,明明就很台湾。
而那位韩国姐姐Yang看起来却并没有那么快乐,嘟着嘴,一整天愁着一张苦瓜脸,好像随时准备哭出来。虽然这份工作于她也是一种漫长的无聊,可是旅行就要结束了。唯有期待未来的人生会比现在更精彩,才能为当下的自己多添几分勇敢吧。
最幸福的,莫过于Beck和ada这对甜蜜的小情侣了,最想带走的已在身旁,还有什么舍不得的呢。只是苦了几个舍不得他们离开的朋友。好不容易结交起来的友谊,在这样忙碌又枯燥的工作中,总归是一份难得的安慰。熟识的人一旦离开,似乎足以带走一大部分生活的乐趣。有时候,人们之所以坚持,并不见得是坚持当下的生活,而是不愿意去割断某些情谊罢了。
我问Beck,明年还来吗。他说,想来,如果到时候两人还在一起的话。我有点惊讶。原来不管看起来多么美好的一对,都彼此深知还存在着这样的如果。些许玩笑,些许诚恳,如此坦诚,或许更释然。明天会发生什么,尚且不敢断定,何况明年。
一整个八月,几乎带走了所有我所珍视的人。原本就是旅人,来来去去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只是没心没肺的我,到了27岁,竟学会了伤感。一切像一步一步退回到最初,那时候我才来,除了欠欠,谁也不识。越是孤单,越是珍惜,越是害怕遗忘。原来27岁是这样的呀,可我却不太喜欢。越是害怕遗忘,越是孤单。
犹记得去年生日,墨尔本租住的公寓里,在房间的衣橱发现欠欠送的贺卡,贺卡上写着18。翻开贺卡,短短的一段话,可我却看了又看。多少年没有过过生日了,多少年没有收到过贺卡了,可我最兴奋的竟是十八岁的暗喻。为什么会痴迷于十八岁,对于女孩来说,是个无解的迷。
如今想来,十八岁再美好,终究不能回望,即使往后疯长的年岁会带来多多少少的苦恼,但它们一样会像十八岁一样远去,不是吗。潮涨潮落,交替着青春和成长,欢喜和惆怅,与其小心地抱着回忆和自我沉浸的幻想,倒不如选择一种或是不同的自在方式潇洒老去。尽管度过了一个不怎么喜欢的27岁,那又怎样,我愿意和岁月一同并肩携行。
20岁的Lory和Ada,24岁的Dennis,27岁的Beck,28岁的Yang,不同的年纪,相聚在同一段日子里,拥有相同的别离。别痴迷青春,只是那一年你恰好十八,也别责怪年岁,谁让那一年的你正好二十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