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西方文学的"少年"
世间的少年分两种,一种是荷尔蒙为主导的年少轻狂者,一种是沉默寡言的忧郁少年。
作为西方文学源头之一的古希腊—罗马文学,属于世间的第一种少年。他是原欲的,肉体的,灵魂是行走在地上的。
古希腊文学是一个情窦初开、热衷于幻想的少年。他的世俗人本意识,构建在原欲和肉体之上,希腊众神的七情六欲和凡人没有差别,所以古希腊神话的”神”之形象,就是人之原欲的集合和反映。少年的”爱情",处于以性之爱欲为主导的萌芽状态中,在心理上隐约而朦胧,在行为上野蛮而直接,古希腊众神对爱欲的追求和放纵,即是爱情观念尚未成熟时的反映,表现了文学的"少年时期"的天真烂漫。这个时间的少年,还拥有强烈的个体意识,也拥有以自由意志对抗自然社会、以个体本位意识对抗群体的叛逆精神。
而古罗马文学作为古希腊文学的直接继承者,则是一个较为成熟的少年,虽然还是没有放弃对原欲的追求,但理性意识和责任观念已然萌芽,可以说是略"懂事"了。作为一个年少轻狂的少年,它热血沸腾,热衷冒险,勇于进取,追求个人荣誉。维吉尔的英雄史诗《埃涅阿斯记》,即是一个热血少年的典型,叙述了特洛伊皇子埃涅阿斯,在亡国后,历尽千险,最终远渡意大利,击败当地军队,建立罗马前身的传奇故事。罗马的"文学少年",是庄严而崇高的,有着远大的理想和精神抱负,如同是初生的猛虎,相对于此,希腊的"文学少年",更像是一只慵懒的猫,想吃就吃,想睡就睡,想干什么的就干什么,不开心了,就咬人 ,人生中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及时行乐。
作为西方文学的另一个源头,希伯来—基督教文学则是世间的第二种少年。它是理性的,灵魂的,肉体是漂浮在天堂与地狱间的。
这个少年,本出生于欧洲人眼中的东方,他的内心深处,充满着东方人的坚毅不屈和对上帝的敬畏。他的宗教人本意识和古希腊的世俗人本意识正好相反,与希腊众神相反,独一之神耶和华代表着原欲的对立面,也就是"理性"。在东方少年的生活中,神性是崇高的,人性是苍白的,长久的禁欲主义,雕琢着这个少年的忧郁面容。基督教文学中的"上帝"形象,即是人之理性的集合,也就是说,"上帝"是神化的人,而在古希腊文学中,"神灵"却是人化的神。
在理性的驱使下,早期基督教诞生出了自我牺牲的精神,民族的忧患意识,博爱主义的崇高理念和救世精神。这时候的宗教人本意识虽然剔除了原欲成分,在本质上还是"人性"的,只是"人性"必须服从于人类理性之集合——上帝之"神性",中世纪的时候,发生了重大转折,最基础的"人性"也被教会抹除,"上帝"的形象严重被扭曲,成了站在人性对立面上的异己力量。
"上帝"形象的扭曲和异化,神权对人权的压制,最终招致了人文主义者的反抗。西方文学从此告别了美好的少年时代,进入了它的青年时代——文艺复兴时期。文艺复兴的后期,两个少年的优良性格,终于达到了观念上的合二为一,脱离了原欲的野蛮面,也脱离了禁欲的冷酷性——以塞万提斯式人文主义和莎士比亚戏剧为典型。
2018.3.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