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密关系中的倦怠感
查看话题 >北京中年的海枯石烂终归石沉大海

01
当下的中年人之间仿佛存在着这样一种社交默契:
他们不遗余力地在各个方面打造自己的成功形象,却又不约而同地在婚姻这个领域扮演着软弱的受害者。
每当酒过三巡,牛皮吹尽,总会有人淡淡说起“与另一半已无感情”,“若不是为了孩子”,“婚姻是生活质量下降的起点”,“只是过日子罢了”等等话题。
于是推杯换盏之际,气氛忽然变得或悲愤,或凄凉,或无助,或内伤。
在我看来,这大概是因为如果人到中年还抱怨钱少职位低的话,会显得自己格外无能吧。而倘若婚姻失败则很难说是谁的责任,于是以此来充当人们发泄负能量的载体也就再合适不过了。
这些抱怨毫无新意与价值,原本就应说完就过,听完就忘的。
但让我感到要成文一篇的原因是,我万万没想到,这世界上总有一些脑筋不太好的中年人,竟然把这些抱怨当了真,进而陷入自己的叙事里,真开始挑起婚姻的刺儿了。
这倒也不是无法理解。
毕竟大部分中年人在其他领域已没有太大机会,若能在两性关系方面有些惊世骇俗的举动,又何尝不是人生一项成就呢?
张大咕就是这样一个中年男子。
作为八零后新生代的中年人,他还没有那么油腻秃顶,看上去挺年轻的,尤其是最近在健身房还练出了不错的上半身呢。
最近他就一直发愁,年近三十五,这上半身若隐若现着肌肉线条的对镜自拍,到底发到哪里去好哟!

02
老实说张大咕的条件算是够好的了,本地人,父母早早给买了房和车不说,老婆家还陪嫁了一套房一套车。
不过两套房子都不靠城里,一套在东北五环,一套在南城,五环的自住,南城的收租。
远是远了点,可平时两人各开一辆车上下班,互不影响,生活比我们班从外地来打拼的同学不知道好到哪里去了。
用一些朋友的话来说,张大咕一辈子什么都不干也都够了。
不过呢,作为他的同学,我也一直没有特别嫉妒过他,原因是我上学的时候就知道他是那种放着好日子也不会过的人。
张大咕这小子当年走的是朋克范儿,一头红头发,戴银耳钉,组摇滚乐队,险些出道。
他老婆是我们师妹,挺好看的,是那种家教严格的乖乖女。而我们都知道,家教严格的乖乖女总会爱上摇滚青年。
万幸的是,张大咕看似没谱,性情却很本分。他和师妹在一起后,两人本科加研究生一共恋爱了六年。
等到师妹毕业那年,张大咕的世界里什么朋克、什么乐队,早早就烟消云散了,俩人一心就奔着结婚去了。
那年的张大咕早就不是红头发了,工作了一年,人模人样的。张大咕知道师妹家非常传统,如果谈了这么多年都不结婚,搞不好准岳丈要有很大意见。
何况师妹贤良淑德不慕虚荣,在他身边六年从来没出啥幺蛾子,为何不娶回家呢?
张大咕想明白后,就穿上西服、拎上礼品去正式拜见准岳丈了。
这一拜见,从此就和他老丈人结下了不解之缘。
老丈人是南城一名优秀的片儿警,立过三等功,行走江湖靠的就是气势。
不仅在外威严,在家也是说一不二。
老爷子疼闺女那是没话说,也就一普通工薪阶层家庭,却什么都舍得给姑娘吃、给姑娘穿,愣让闺女在学校一直被当成是白富美,搁谁谁不得称赞他的爱心。
但相应的,闺女知道爹疼自己,也啥都听爹的。
老丈人非常不满意张大咕拖了这么久才来正式拜见,二话不说就命令小两口下周就去领证。同时,关于这婚怎么结,婚礼怎么办,老丈人也不容置喙地对张大咕地布置了几点意见。
张大咕表面上都应承下来,私下里可并不接受这一套。
他的世界里并不觉得男人应该这么威风。
张大咕家里头,很早就实现了女性独立,民主共和——母亲没事就用歇斯底里的语音念叨父亲不会赚钱,“那谁谁谁家怎么着了”、“怎么你就只能挣这点儿死工资哪”的抱怨是张大咕脑海里常年单曲循环的BGM,而父亲从不会(敢)反过来指责母亲任何一点问题。
对于老丈人的指令,张大咕麻溜地带着媳妇执行了“领证”这个环节。
而领证之后,张大咕立马沾沾自喜起来,自以为是地想着,这下在这个小家庭里自己该有主导权了吧?
于是在“酒席怎么办”这个问题上,他选取了一种大脑进水般的方式进行解决。
那会儿微博刚有投票程序功能,张大咕做了第一个吃螃蟹的人,在微博上发了这样一条消息邀请众同门品评:
“男方希望将婚礼地点定于酒店新环境好、性价比高的北五环,女方希望将婚礼地点定于酒店老旧、性价比不高的北三环。其中男方家住北三环,女方家住南二环,且大部分亲戚都住南城,到北五环非常不便。请问大家认为婚礼地点应该选在几环?请在本文下方投票。”
发完还对师妹美其名曰:“这微博上有你朋友也有我朋友,以及很多不认识的,相对客观的围观群众,咱们公平投票,民主解决。”
几天后张大咕收集了一众有利于自己的投票,呈给媳妇儿品评。
不作死就不会死,张大咕这些行为在老丈人那儿是挂了号了。
老丈人电询张大咕为什么公然曝光家庭隐私,张大咕犹没有意识到问题严重,在电话里死鸭子嘴硬。
老丈人一怒之下,命刚领了证的小两口立刻去离婚。
张大咕还不以为然,师妹却马上腿软了:
“我爸一向说一不二,从来没有办不到的事儿,我要是不跟你离,我怕他能弄死你……”
这下张大咕有点儿慌,想着毕竟没多大事儿,拿个离婚证挺不好的,于是赶紧上门请老丈人原谅。
老丈人这么有原则,怎么会收回成命?
张大咕走投无路,只好服软,给老丈人当众跪下,这才算免了一张离婚证。
张大咕这一跪,又在朋友当中大肆宣扬,大家都知道张大咕这婚结得可委屈了。
我参加了小两口在北三环的婚礼,酒店设施的确有些陈旧,但看得出师妹也费了心了。我磕着瓜子儿,看着张大咕叽叽歪歪地发誓,心想这样的人,能风平浪静过好婚姻生活吗,我是不相信的。
03
张大咕婚后还与我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联系。
这并非因为我是他多么难忘的兄弟,而是因为我是学校里远近有名的看卦达人。
因着这个技能,不要说同学,就连导师们的秘密我都多少要比别人知道得深刻一些。
然而我对于他人的隐私从不往外吐露,但凡发声,也一定会为站在当事人的角度进行既有深度又有高度的辩护,这种不可多得的风范让老师同学们一直找我征询人生。
随着毕业一年又一年,找我看卦的越来越少了,找我谈心的人却多了。毕竟看卦看久了,我对于每个人的过去都了比较清楚。如果有什么事情想跟人聊聊的话,跟我说总比跟别人说要省事儿的多。
比如这次张大咕来找我,还没开口我就知道啥事儿。
他要出轨。
你们说正常人有这么问的吗——
“呆哥啊,你如今这些年,看卦是比过去看得准了啊,还是觉得压根儿没用啊?你若有工夫的话,是帮我看看呢,还是给我分析分析呢?其实也有没什么大事儿,哈哈。”
来看卦的多半是大事儿,不是大事儿也多半是坏事儿。
但既不是大事儿,还“哈哈”,那说明不是个坏事儿。
那除了桃花没别的了。
04
在张大咕跟我正式坦白之前,我回忆了一下他婚后的所作所为。
前面说了,张大咕不是一个能好好过日子的人。在他刚结婚的时候,就曾经因个人发展问题出现过一次精神危机。
那年他和他媳妇的收入都不高,月入五六千元左右,在我们这群高材生当中算是低的。但由于他们既没有房租也没有房贷,还有一套房收租子,每月的盈余颇为可观。
媳妇觉得他们的生活挺好的,于是想在适当的时候要个娃。
生活很好?张大咕可不这么想。
他毕业后一直在某国企给领导不情不愿地写报告。
国企在二环边,家在五环边,坐地铁挤死,开车堵死。
每天八点出门,八点到家,累得喘气的工夫都没有。
一个月存七八千,连娃幼儿园上都不够,如果请保姆那就更不够了。
请不了保姆,就得让丈母娘来帮带,那说一不二的自带咆哮体质的老丈人也就过来了。
如果自己妈带,那立体环绕的单曲循环BGM不也就又来了?
张大咕越想越沮丧,他发现自己还不到27岁,已经在畅想自己退休后的生活了。
他还年轻啊,每天扳着手指盼六十,那还活个什么劲哪。
于是他设想了一条摆脱现状的出路:
他要读博。
张大咕读博的想法其实挺自然的。
在学校里他就是一个理论大于实践的人,摇滚乐队没建起来前就先发表了一篇音乐学方面的论文,平素里也喜欢研究点儿哲学、心理学、看点儿艺术电影之类的,说话还爱用一些名词术语,一套一套的。
如今恐怕是由于他的报告写多了,思想更加变得深刻了,体制外的普通工作自然是看不上了。
而读博就不一样了,做学者,出几本著作,谋个教职,过上高尚而脱离低级趣味生活,想想都很体面。
他甚至已经看好了自己想考博的学校和专业了。
如今他每天晚上八点回到家,也不颓着了,看看专业书,做做英语题,颇有高三那年寒窗苦读的架势。
老婆见他不打游戏了,颓丧的生活态度也改了,心里原本还是挺安慰的。
可是转念一想,他这一考博再读博,更不知道啥时候才能够生孩子了,又很是心慌。
比起他老婆,张大咕想得可简单多了:等他考上了博士,老婆自己上班养自己,另一套房的租子就正好供他生活。
关于张大咕这个美好的构想,还没有容得老婆发表意见,老丈人已拎着警棍出现。
老丈人还没进门就用排山倒海的嗓门喊道,如果张大咕敢辞职让闺女养家,就收回陪嫁的那一套房,再不然,还是那句话,让他俩立刻离婚。
张大咕不言声儿了,他还指着媳妇陪嫁那套房来供养自己读博呢,收走了一切没可能了。
至于离婚,哪儿跟哪儿啊。
新婚燕尔的,跟父老乡亲同学师长都没法交代,何况他并不想离婚啊!
张大咕当时跑到我这里看卦(哀嚎),说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自己读书上进还被长辈阻挠的,这简直是当代失学青年的故事啊!
但不管怎么说,老丈人的警棍打消了他读博的念头,他开始继续写着报告。
可内心深处,他却比那一跪还委屈了。
追求学问还错了?
希望工程除了解决义务教育外,能不能也帮助帮助我这样上进的好青年?
人结婚后到底还有没有个人发展的自由了?!
这几个问题,他至今也没有答案。
05
读博计划失败后,张大咕一边写着报告,一边分析着自己的计划到底是如何流产的。
想来想去,他觉得也不能光怨老丈人。在中国,作为男人,就得担起经济重担,否则家庭成员和社会舆论都不会放过你。
同样是想读博,如果他有丰厚的经济条件呢?
比方说拍一笔足够的钱在老丈人面前:你闺女下半生的花销都在这儿了!
——这是不是就想读博就读博了?
张大咕觉得是这样的。
于是他收起了考博的专业书,开始研究如何实现财务自由。
他打算从源头解决自己的人生出路问题。
那阵子,当我一心扑在工作上,而他在QQ上兴致勃勃地拉我聊股市的时候,我是真的满不爽的。
你丫的刚进入社会几年,就嚷嚷着财务自由,真是狂妄自大。
不过随着他给我发来一本本电子书:《可转债投资魔法书》、《决战华尔街》、《金融炼金术》……我感到这小子可能还真下了点儿工夫了。
那年牛市,我忙着加班,没有入场,抱憾终身。
张大咕自打研究上这方面以后,每天通勤三小时,睡五六小时,剩下时间除了工作就学习投资理财,每天熟读央行报告和各种经济指标,以一个操盘手的姿态要求自己。
意识到张大咕可能真的发财了是因为有天我看到我们领导跪舔的一位金融大佬在张大咕的朋友圈下亲切留言。
我问张大咕咋认识这人的,他说他们是论坛上认识的网友,两人总是一起交流股市。
不过大哥看得不太准,倒是他给大哥推荐的可转债大哥很喜欢。
我不得不感叹还真是天道酬勤。
牛市结束前他流动资金翻倍,做了一些别的投资,一小部分钱买了币(后来的事情你们知道了),在后面几年里保持了百分之三十的年化收益率,可以说财务自由指日可待了。
这部分光芒闪耀的经历是他身上唯一让我有些嫉妒的地方。
06
“财务自由”后的张先生在家庭中自然是有了更多的话语权了。
最近在老丈人家的饭桌上,他也能发表几句关于我国宏观经济、人口老龄化、言论自由等方面问题的言论了。过去老丈人命令禁止他抨击组织,如今只装作没听见了。
张大咕的心里不禁感到一丝春风般的希望——也许,自己要自由了?
这段时间张大咕所在的国企历尽十多年的坎坷终于在深交所敲钟了,但实际上这和他也没跟毛关系。
张大咕靠理财投资阔了之后,格外瞧不起这点工资了,又酝酿着新的前程,直到过年时被兜头一盆冷水。
大年初二,全北京的家庭都回姥姥家,张大咕一家尝尽人间失落。
原本大姨和二舅跟他们家庭条件差不多,小公务员,工薪阶层,但事实上不知什么时候他们两家竟都多买了好几套房。
这大概都是学张大咕家吧。原本是张大咕家最先买房,买了之后谁也没告诉,悄悄收了好多年的租子,直到张大咕结婚的时候漂漂亮亮一装修,亮瞎众亲戚。
张大咕一家还一直沾沾自喜,以为别的亲戚都没买房呢,现如今他们有的换了朝阳公园旁边的豪宅,有的换了郊区小别墅,对比之下张大咕五环外的板楼简直变成了个笑话。

表姐表弟本来连个一本也考不上,这下子全都在张大咕面前牛气起来了。
而且人阔了之后,找的对象也就都更阔,阔上加阔之后,大姨和二舅他们两家竟都成了富人,没事聊个天儿都是“妈您甭忙活了明年过年咱们全家上马尔代夫啊”!
张大咕悲伤地明白了,在这个国家,什么投资也比不上买房早有用。
他的“财务自由”之梦,永远只是个梦。
老婆再催生孩子的时候,张大咕就浮现出这样一幅画面:
表姐表弟的孩子都上私立学校,过贵族生活,而自己将要带着孩子回到城里父母的老破小学区房蜗居,成为别人眼中的穷亲戚,真是想想都心酸不已!
这时一个闪念突然在张大咕的脑海里日渐清晰。
移民!
移民了,就能住大house了。
移民了,就能在大洋彼岸等着表姐表弟的孩子来读语言班了!!!
张大咕故意择了一个雾霾最严重的春日,和媳妇自然而然地聊起了移民。
张大咕给描述了这样一幅图景:
一个海滨城市,他们住在这辈子在北京也不可能住上的大house里,逗逗松鼠,看看夕阳,沿着海跑跑步,让孩子们没有恶性竞争,快乐地长大。
媳妇没说好与不好,她是个简单的人,只问他们怎么移。
张大咕告诉她,投资移民肯定资产不够,不过自己都研究好了,新西兰有一种一年期的打工旅游签证,只对30岁以内的人开放,很容易申请得到。他俩人今年刚好28、29,出去了以后,尽管 张大咕这行业去了没对口的,但以媳妇目前的职业背景能在一年内在那边找到工作,然后就用她的身份来申请技术移民。张大咕到时候可以做个电工什么的。
媳妇想想觉得有点儿悬,感觉跟要黑在那儿似的,就去找信任的领导聊了聊这个想法。
领导是个老外,很支持年轻人勇敢看世界,并给了她一个意外支持:张大咕媳妇所在的外企在新西兰有分公司,他可以调个岗位让张大咕媳妇直接到新西兰工作。
也就是说,张大咕两口子过去后,就可以毫无悬念地靠媳妇的工资生存下来了!然后张大咕就可以如他所愿,去大学旁听、念书、奶孩子、看夕阳……
张大咕媳妇把这个情况跟张大咕一聊,张大咕兴奋得眼泪都流下来了。
——这不就是他梦想的人生吗!
他俩在周末的餐桌上向老丈人沟通了这些设想。
只不过,张大咕刚刚开始铺垫宏观经济、投资环境、空气质量、言论自由等一系列国内问题的时候,老丈人已将心里忍耐了多日的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有病吧?”
张大咕愣了一下,有点儿想哭。
他明白了,老丈人从来就没有变过。
他和老丈人永远无法沟通。
张大咕回答道:
“没错儿,我有。”
老丈人再度使出杀手锏:
“第一,我闺女不可能养你个大老爷们儿,其次,我闺女得留在我身边。陪嫁的房子你们要是敢卖以后就没我这个爹!”
张大咕媳妇登时不敢吭气儿了。
07
张大咕媳妇首先就叛变了,再也不提移民的事儿了。
同时,生娃的诉求又再度提上了议事日程。这已经是他们结婚的第三年,媳妇不知道怎么了,是真的非常想要娃了,每每在各种场合看到娃,都要逗,都要用期盼的眼神看着张大咕。
张大咕知道,但凡在这个地方有了娃,就得上一辈子班。
他不想在这里写一辈子报告,不想窝在这个人山人海的地方灶边炉台,变成一个过去不缺少、现在不缺少、将来也不缺少的一个普通人。
好像终于说到问题的实质了。
主动地被命运套牢,成为永远的普通人,是很痛的。
张大咕当初也算个才子,也朋克过,如今他虽不用西装革履但也是衬衫露领,纵然满腹经纶奈何也都变成了政府工作报告。
张大咕觉得自己再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就彻底完蛋了。
他感到自己就跟那个《革命之路》里的小李子一样。小李子只是想去巴黎,只是想当一个作家。
他只是想去一个风景很美的地方,当一个学者。
不求名、不求利,这样的人生诉求,真的也很过分吗?!

这一年张大咕想通了一个道理:结婚对于中产阶级来说并不合算。普通家庭需要相濡以沫互相扶持,以获取更大的生存机会,但是中产阶级并不需要以牺牲自由为代价进行这样的资产重组(他忘记了媳妇陪嫁的房子一直在用来收租子)。另外就是与其勉强拉扯大一个孩子,忍受虚假的工作到65岁,苟延残喘到80岁,不如保持单身,有些积蓄,40岁退出正式工作,然后高质量地活到65-70岁左右彻底告别世界。
他发表在豆酱网的言论得到了200多个赞和转发。
屋漏偏逢连夜雨,张大咕所在的国企上市后空降新领导,鼓励大家自主工作、自主创收。
受利益驱使,万年不进取的张大咕领导开始迷上了给张大咕布置形形色色的创收任务,张大咕每天工作到凌晨一点不说,周末还要搞加班。
张大咕好长时间没找我,再来的时候跟我说自己好像抑郁了。
意识到这一点是他发现自己的烟量有点儿过大了。
从一天两根到一天半包再到一天一包还打不住,且不说身体怎样,银子也受不了了。
同时他的体重也在减轻,经常一点躺下了还睁着眼睡不着。
他觉得大事不妙,可是媳妇却丝毫没有察觉,只说句少抽点还要不要孩子了。
他觉得自己再这样下去搞不好会抽出肺癌,于是给自己搞了一个电子烟。
本来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谁知道他竟然一举成功,戒掉了对真烟的依赖。
不过戒掉了烟之后,别的毛病又来了,他有一天吃饭的时候,感觉不到饭的味道了。
然后周末他和老婆一起去吃了一顿很重口的麻辣香锅,却好像还是只有很浅的感觉。
不仅味觉没有了,一切感觉好像都消失了。
这天夜里,他睡不着,忍不住抱着媳妇哭着说:老婆,我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他鼓足勇气把近来麻木的感觉一一道来,最后,媳妇的话让他彻底抑郁了:
“你说你什么都感觉不到了,说明你还是能感觉得到你感觉不到的。你为什么这么就这么排斥正常人的生活呢?”
这个“正常人的生活”,毫无疑问又是指生孩子。
媳妇的安慰直接把张大咕杵到抑郁的第三个阶段。
抑郁的第一个阶段,上瘾。
当经历了三个月连轴写报告之后,张大咕头痛得只有烟能救命。
第二个阶段,麻木。
这时候他不依赖烟了,但是也失去了知觉。身体、精神,都什么也感觉不到了。
第三个阶段,没事儿就琢磨着跳个楼什么的。
张大咕现在在第三个阶段。他沮丧地看着窗口,很担心自己一不留神掉下去。
这是他后来告诉我的,那段时间他并没怎么联系我,每天看起来还挺乐呵。
可见人在真正危险的时候,往往都忘了求救。
08
至于张大咕为什么没跳楼,是因为命运的眷顾。
他的天使出现了。
别想多了,这段时间,刚好同事移民,就留给了张大咕一条叫皮皮的金毛狗。
张大咕抑郁的时候,老婆在外企走的是德国时间,每天晚上十点下班,回家就十一点了。
俩人每天共处时间不足一小时就要睡觉了。
那段时间他们的沟通都变成了深夜时分痛哭流涕的交流,格外凄凉。
皮皮来家之后,张大咕明显没那么爱琢磨跳楼了。
有时候看着皮皮睡觉时起伏的脊背,也就不往窗口看了。
尤其当皮皮天真地瞪着自己的双眼的时候,张大咕心情好多了。
皮皮刚进家的时候不满一岁,还不太懂事儿,狗如其名,特别皮,经常弄得家里挺脏。
媳妇多少有些不悦,皮皮又脏又吵,不免让她联想到张大咕宁可伺候狗都不生娃。
于是张大咕不让媳妇管皮皮,每天夜里小区溜他一圈,再到门口接上下班的媳妇,左手牵着皮皮,右手牵着媳妇,倒也有了那种轻松甜蜜的快乐。
皮皮年满一岁之后就懂事了,爱干净,也不再乱叫了。
只是皮皮有个毛病,一高兴就总是激动过头地上蹿下跳。
对于这个特质张大咕从不制止,因为他蹿跳时的激情和速度让张大咕感到自己活过来了。
09
最近皮皮有一点小恙。
由于张大咕一直纵着皮皮跑跳,皮皮最近撒起欢儿来的时候就跟脱缰的野马一样。
结果就在这一天,皮皮纵身一跃之后,乐极生悲,闪着了腰。
他的下半身一下子动弹不得。
张大咕赶紧给它抱到医院,一路上感叹这孩子已经好沉了。
医生给看了片子,说就是腰椎间盘突出,四条腿走路的动物不比人,腰更容易受伤,这是常见病,得好好养养。
既然医生都说要慢养了,所以尽管皮皮恢复得很慢很慢,张大咕都没当回事儿。
然而几个月后张大咕再带皮皮去拍片的时候,医生沉重地告诉他一个消息:
皮皮的脊椎骨钙化了,他,怕是瘫痪了。
张大咕惊呆了,不是腰椎间盘突出吗,不是常见病吗,怎么就瘫痪了?
医生告诉他是基因病,这情况在狗当中的发病率大概有百分之五左右。
张大咕当即询问是否能够给皮皮手术。
医生说,这个时候有点晚了,没有手术的必要了。而且,手术的话创面太大,也不利于恢复。如今皮皮身上有些褥疮,得先住院把褥疮给治了。
张大咕没想到皮皮真的就这么瘫了,得的还是个老年病,他才三岁半啊!
当时就是眼前这个家伙让皮皮好生养着的,结果耽误了皮皮的最佳手术时间,此时竟然一点抱歉都没有。
张大咕简直想揍他一顿,想着怪不得中国的医患关系那么紧张。
但某一瞬间,他又觉得有些荒诞,怎么能为了狗打人?
另外,得亏没打,不然被拘了之后难道让老丈人来捞自己?
皮皮住院期间,张大咕每每去看望,都要在笼子外面陪很久。
皮皮本来就瘫了好几个月,心情很是烦躁,这下子进了这个笼子,还以为被张大咕抛弃了呢,眼神里特别哀怨,身子也瘦了很多。
张大咕觉得很焦虑。
如果皮皮再恶化下去,大小便失禁之类的,该谁来照顾他呢?
他现在由于只能趴着,已经常常搞得身上很脏了。
如果没有人照顾皮皮,难道要将他安乐死吗?
皮皮还没等出院,张大咕的老丈人直接把张大咕家门给砸了。
“当初说不让你们养你们非要养,现在人都没工夫伺候还要伺候狗?!孩子都还没生,先拿狗当爹了?”
他恶狠狠地巡视着张大咕的家,想把皮皮翻出来,当场击毙。
张大咕感到自己心碎了。
幸亏皮皮还在住院啊,否则定然命丧今日了!
万万没想到最后还是张大咕的妈出手了:
——皮皮我们养了。
这件事情使得张大咕和父母的关系融洽了不少。

10
背后有父母撑腰的张大咕也很努力地在国外的网站上寻找方案,发现皮皮可以用一种代步车过上较高质量的生活。
简而言之,就是用两个轮子代替后腿并支撑后半身,前腿和以前一样行动,带动两轮运转。有了小车之后,皮皮简直和原来一样带劲儿,又上蹿下跳了起来。
皮皮还很争气的一点是一直没有大小便失禁。
在张大咕和父母的关爱下,他渐渐康复了起来。
为了方便照看皮皮,随时带皮皮上医院针灸之类的,张大咕两口子搬到了城里张大咕父母家。
没多久,张大咕的抑郁症复发了。
之前得知皮皮瘫痪的时候,他就有点茶饭不思,他还以为是因为摊上这事儿了。
可是眼看着皮皮的生活已经步入了正轨,连皮皮自己现在都吃得饱喝得足了,怎么他吃饭还是没味儿?
尤其是在院子里溜皮皮的时候,街坊四邻都投来异样的目光,皮皮似乎也感觉到了其他狗对他的歧视,变得郁郁寡欢。
当张大咕看着变成了半狗半车的皮皮在前面走着的时候,他觉得那个东西就是自己。
年轻时的文青喜欢这样自嘲:
活得好像一条狗啊。
那是因为万万没想到中年的自己活得会像一条瘫痪的狗。
老婆却好不容易逮住了话柄,说自己为了皮皮住进了婆家,忍受四十平米住四人一狗的蜗居生活和紧张的婆媳关系,为婚姻做出了巨大的牺牲,因此,最迟明年要娃。
张大咕感到自己想抱着皮皮一起跳窗了。
11
以上是我对张大咕之前经历的回顾。
我觉得除了皮皮的不幸之外,其他的事情,几乎都是他自己造成的。
这样的人生性如此,即使有大豪宅,即使有很多钱,他也会给自己不停制造新的困境。
他诉求归根到底只有一个:想让生活有些变化。
无论是读博、财务自由、移民、养狗还是跳楼,他都只是为了想让生活有些变化。
可是就好像冥冥之中自有天定,他的命运还是向着某一个他最不情愿的方向驶去。
我知道我无力阻止他又一次对生活、对自我发起的攻击。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张大咕,你还真是个战士啊。
他跟我说这个女人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人,于是在我们的聊天中便简称她为念念不忘。
他说,念念不忘最近生活不顺利,他们之前其实一直都有单独见面,但都是以朋友身份。
直到前两天春雪那夜见面,不知是不是天气的缘故,吃了夜宵喝了酒以后,他看到她憔悴得鱼尾纹和法令纹都呼之欲出了,杜拉拉,哦不,杜拉斯那句大俗话(“我爱你年轻时的样貌更爱你如今饱经沧桑的面容” )一下子涌入脑海。
他感到自己不做什么就来不及了。
“春雪太晚,我们喝了点酒,气氛不一样了起来……太美好了……”
“做什么了吗?”我不关心他的气氛。
“当然最后还是各回各家了,说实话,还是很心疼的。”他说。
“然后呢?”我没兴趣听他渲染气氛。
“那天晚上回家后,鬼使神差地,我好像故意想留下线索,或是故意想有些改变,我就没有像往常一样删微信。结果我洗澡的时候,媳妇翻到了。”
“所以你现在什么状态?要二选一吗?”
“暂时分居吧。如果跟念念不忘在一起的话,我现在的身份很不合适,至少应该先离为敬吧?但是分财产太麻烦,如果卖房子,我父母恐怕是会很崩溃。但眼下也只有卖掉房子了。实在不行,净身出户也可以。毕竟那天看到她的鱼尾纹我真的好心疼,我真的很想好好照顾她,如果不能陪在她身边,那我和纸片男友有什么区别。”
我一时间惊讶了,对他有点儿肃然起敬:先离为敬这种话,恕我孤陋寡闻,可是第一次听说。
可能是因为把离婚的前提放在了这儿,张大咕开始放肆地讲起了他出轨的打算。
“好像认识念念不忘以后就一直更喜欢她……可惜当年一直高攀不起……多年来我一直用《一一》里面的话安慰自己:一直以为重新走一遍的话会有什么不同,但是当我真的重新走了一遍,我发现,并没有什么不同。可是最近我又在想,真的不会有不同吗?万一真的有不同呢?”
我知道他很爱艺术电影,但我没见过他这么矫情,一时间鸡皮疙瘩长满一身,亦害怕杨德昌在泉下不得安宁。
“你认识念念不忘的时候已经结婚了吗?”
“还没有。”
“那为啥还要结婚?”
“哎……那会儿我刚和老婆在一起,觉得刚在一起就甩了太渣了嘛……还有就是我们都是被动的人……不会表达自己。就像我跟我老婆形容的,我俩的关系就像那个《花样年华》,还有《小城之春》。”
“那你们是真爱呀?”我回忆了一下里面两对主人公的关系,除了禁忌以外,还深刻且直通灵魂。
“可以这么说吧。我觉得再不行动就来不及了。我连青春期都没这么喜欢过一个人。她一出现我的抑郁症状全减轻了。我要离婚,或者带她私奔。”
花你妹,城你妹。
我知道你的念念不忘是谁。
12
张大咕的念念不忘其实就是我们学姐,当年电影赏析课上的助教。
《花样年华》是学姐给我们放的第一部电影,配合着小教室的幽暗光影,学姐幽暗低回的解说大概烙印在了我们每个人的脑海中吧。
那年我们大二,她研二,她美得就像仙女一样,有个很有钱的男朋友常常开车接送她。对于她,我们唯有仰慕,并不曾有更多幻想。
多年以后,我们都已中年了,而从她发的微博来看,她目前单身,还经常抒怀感伤,可见过得并不如意。

这般情景,凭谁看了都会心疼,谁都想拥她在怀吧?
可是,凭什么是张大咕!
当时我们几个都是学姐的铁粉儿,毕业以后也都常常和学姐互相问候,凭什么就是张大咕跟她建立了所谓相互被动却灵魂相通的《花样年华》、《小城之春》式的关系???
分居后的张大咕终于等来了春雪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张大咕骚扰我还不够,同时还发了一条豆酱广播:
“感觉像是经历了一场延期八年的发射,还好动力依然足够强劲,化学物质熊熊燃烧,带我脱离了重力井的束缚。是奔向闪亮繁星还是寂静虚空,倒没那么重要,上路就好……”
发射?上路?
太猥琐了……
按照我对张大咕的了解,他应该还没有真的上路,也没有真的发射,这只是一种宣告,一种决心。
而学姐呢?
掐指一算,学姐已经39岁了,经历过的男人怕是比我们喝醉过的酒还多了,恐怕也不会介意与一个多年的老粉丝潇洒走一回吧?
尽管知道这个周末必将发生什么,我也没有什么理由改变我的生活轨迹。周五的晚上,我照例会为老婆做一顿晚饭,享受一下温馨的家庭时光。
同时,看了张大咕的生活,难道不是更应该珍惜自己眼前的幸福吗?
可就在我把青菜倒进洗菜盆的那一瞬间开始,学姐低回的嗓音与张大咕急不可耐的广播就在我心里来回交织,《花样年华》的背景乐的鼓点一下下敲下来,让我连一盆安静的青菜都洗不完。
我有点想叫外卖了。
但转念一想,我绝不能因为张大咕的事情打乱了自己的生活节奏,我不仅不能叫外卖,而且要做一顿像样的晚餐。
于是在老婆进家门后,我硬拉着老婆去超市买菜。
买完菜回来已经是八点一刻,我们炖下了豆腐、鱼头,却良久才发现鱼头没有去鳞。
我们捞起鱼头,为它去鳞,最终却连鱼皮都扒掉了。
老婆对我有一些失望。
周六一早,我躺在床上点开学姐的微博,发现她拍了家楼下的一枝樱花,而张大咕回了一个眨眼的笑。
不知是受到什么的驱使,我一溜烟起床出门,根据学姐微博的定位,火速来到了她家楼下,想阻止这不道德的一切。
毕竟张大咕还没有真的离婚,学姐不能给张大咕当小三儿啊!
再说,就算学姐要当小三儿,也不能当张大咕的小三儿啊!
学姐家楼下,迎春花开得正好,人工河碧波荡漾,我刚停好车就正看见张大咕和学姐一起,笑语着走进了学姐家楼下的单元门。
我快追了几步,突然想到:
我算什么呢?我又不是张大咕的老婆!我来以什么身份捉奸呢?!
我愣愣地站在了一树樱花下。
心里诅咒着:张大咕的老丈人,您这会儿是干嘛去了呢!
你们可能不相信,真正美丽的女人,会越老越美丽。
她方才一晃而过笑容,就像一团点燃了樱花的火焰。
而我知道,在这扇门里,即将诞生一场燃烧了八年的灰烬。
我的女神,就这样凋谢了。
13
这个周末是持久的安静。
张大咕结束了对我为期一周的骚扰,日子颇为空落。
我心里烦闷,老婆又不乖,找茬儿和我大吵一架。
我们互相攻击、辩解、嘲笑然后和好后,已经是夜里一点。
现在张大咕在干什么?
也许还在学姐家恋恋不舍不愿离去?
也许张大咕已经在和老婆谈判,也许他已经在寻找离婚律师,也许他正在把房屋交给中介,也许学姐已经拒绝了他的认真,也许学姐已经答应了他的求婚……
数不清的也许将我包裹,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我还是少年。
14
张大咕消失了很久,我不知道他是移民了、私奔了,还是跳楼了。
直到有一天张大咕给我发了一张清新的家居照片。

他们住进新居了,我想。
他们终于在一起了。
他们的婚礼我会去祝福吗?
会包红包吗?
红包包多大?
千言万语只能汇成一句话:祝福你们!
半晌没有回应,我又补了一句:在哪儿办?
张大咕突然打了电话过来:你祝福啥?什么在哪儿办?
我:你和念念不忘永远幸福。
张大咕:哎哎哎,怎么还提这茬儿啊!早都过去啦!
我一头雾水。
张大咕:那个周末我去找念念不忘聊天了,但因为还没离所以我没跟她说我这边的情况。结果回家之后我媳妇跟我说她想通了,她可以不要孩子,但我不能再联系念念不忘了。所以我们现在已经基本上不联系啦。
我只关心我的问题:你和念念不忘到底到哪一步了?
张大咕:没有肉体接触。
我:亲了吗?
张大咕:没。
我急了:就这么说吧,拉小手没?
张大咕:没。
我愣住了。
原来那扇门里我的女神依然完好端庄。
这种感叹随之又化作对张大咕的鄙视:
亏我还把他封为战士,合着他就是个白日梦者?
张大咕犹自回味:从世上偷了一天的欢愉的感觉,确实挺开心的。
我:你不是要离婚吗?
张大咕:我觉得我上周的状态,其实是头一阵神经压抑过度了。
我觉得我不想跟他说话了。
他轻描淡写,而我都差点要离婚了。
我:那你消失这段时间做什么了?
张大咕:和老婆达成一致后,我回到家还是抑郁。可能是因为我父母家40平的房子塞满了深色家具和四人一狗很压抑的缘故,毕竟家居环境会影响心境。然后上个月就把房子重新装了一遍,现在是日式偏北欧风格,但我觉得可能还是装成北欧偏日式更好一些。你看了照片觉得怎么样?
我:那念念不忘呢?
张大咕:我不知道,我不敢联系她,她把之前的微博删掉了。说真的,我是打算离婚的,我没想到我老婆知道了念念不忘的存在后竟然还可以不跟我离婚。我也是服了她了……不过现在不用生娃了,人生一下子轻松起来,觉得还是有可能在45岁退休过上轻松的日子了。不过也不知道媳妇会不会又反悔,反悔我就再离婚吧,谁知道呢。
我没有说话。
良久,张大咕说:活着真没什么意思呀!念念不忘上次还问我想不想一起去日本看樱花呢。如果我们哪天真的能够去的话,就从那开满樱花的瀑布跳下去,一同殉情吧!
……
我感觉到我真的哭了。
我爱学姐,她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女人。
这些天,我意识到我有多爱学姐。
可是我意识到了这一点之后我又能做什么呢?
——离婚,净身出户,私奔,还是殉情呢?
15
所谓的中年危机到底是如何产生的?
大概是有天忽然发现,自己这辈子可能真的没法活成曾经期待的样子了吧。
这个“可能”很重要,过了这个阶段,也就真的没可能了,释然了。
而中年则是刚好卡在哪儿,觉得还有可能,而事实上又没有太大希望了。
可饶是这样,也没有人愿意就这样认命,总要如此挣扎个十年,直到真的老了。
我不知道张大咕要奔向何处。
如同我也不知道我自己的光阴应当奔向何处,才能不枉人间到此一游。
感谢收看!
刘土呆,编剧,豆瓣人气写手,拥有逗比的外壳,热情的自我,严肃的灵魂。
已出版新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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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嘿云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9-02-20 09:53: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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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汪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08-31 09:08:5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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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哪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07-02 22:43: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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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orn! 转发了这篇日记
我们骂着张大咕,嘲笑他那种乱撞南墙头破血流又在关键一刻退下阵来的可笑样。 为什么不做个普通生活的普通人呢? 但我们同时又u是只敢叨叨不敢撞墙的张大咕。
2018-04-11 17:58:13 -
妃英理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04-03 09:05: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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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lala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04-02 18:07: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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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蘑菇🍄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04-02 17:5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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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one know me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18-04-02 17:44: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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