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笔记(十一)---大明王朝的七张面孔之魏忠贤、张献忠
1.不懂硬要装懂,用错误来掩盖错误,这是魏忠贤执政时常见的现象。 2.把人分为君子、小人本来是孔子一个不高明的发明,然而世界上的事就是这样奇妙,自从发明了君子、小人的分野之后,士人果然就分成了君子与小人两个团体。明朝士大夫争相标榜道德,崇尚气节,忠臣辈出,为历朝之最。然而,有明一代,士大夫中卸去所有道德负担、不要任何廉耻的人也比历朝为多。 3.在小农社会,信任的基础来自血亲关系,出身农民的魏忠贤在组织自己的集团时,本能地想到了模拟血亲关系。 4.魏氏执政之后,人们很快发现魏忠贤有个近乎病态的爱好:爱讲排场,爱听恭维,无论怎么过分的吹捧他都能接受。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5.如此狂封滥赏,并不是完全出于贪欲,最主要的心理动机,还是魏氏心中那深深的自卑。 6.为了拯救自己,魏忠贤采取了两种策略:一种是继续加大剂量,服用恭维;一种是全力镇压反对者,草木皆兵。 7.每隔一二百年,人口增长和社会不公就要压垮王朝的纲纪,劫难如约降临。劫难过后,人口锐减,吸够了血的土地又重新蓄足了肥力以供养新一轮的繁荣,新的王朝在废墟上巍然建立。 中国历史就是这样了无新意地循环,一代代先人的灾难记忆,积淀成中国人心灵深处的集体无意识,愚民百姓虽然缺乏把握历史规律的理性能力,却不乏体察历史节奏的感性直觉。 8.灾难到来之时,与西方人妇女、孩子优先相反,在生活中牺牲惯了的中国女人会一如既往地将活的机会让给男人,而中国男人则当仁不让。妇女的大量死亡是东方攻城战争中的固定情节。她们的自觉性也一再令人惊讶。她们壮烈得懦弱,高尚得简单。 9.中国历史上历朝的农民起义军,真正秋毫无犯的并不多见。大多数起义军所过之处,难免玉石俱焚。其实,农民军自己并不讳言自己的暴力和残酷。他们文化素质低下,聚集在起义的大旗下,绝大多数情况下并不是为了什么“纲领”,而仅仅是因为饥饿。很难想象,仅仅因为握住了武器,他们就会从“愚昧狭隘”的中国农民瞬间化蛹为蝶成“革命战士”。 10.然而,略略翻一翻世界史,我们就会惊奇地发现,“农民起义是历史前进的动力”这一规律只在中国有效。与其说农民起义“是推动中国历史车轮前进的主要动力,沉重打击了专制统治,部分调整了生产关系,有力地推动了生产力的发展”,不如说农民起义与专制统治是维持“中国独特性”的互补两翼,是同一文化源头结出的孪生兄弟,它们互为补充,相互促进,同葆中国文化数千年一系,继继绳绳。 11.底层文化中的一个缺失是人道精神的缺失,另一个是对妇女尊重的缺失。底层生存更需要的是实用主义和物质主义。 12.但是,不论如何狡猾,张的智慧毕竟都是些鸡鸣狗盗的智慧,从根本上说,他不是一个雄才大略之人,终生未能突破好勇斗狠的绿林藩篱。素质问题,是历朝农民起义军领袖的阿喀琉斯之踵。大部分农民领袖都习惯于浅层思维,缺乏系统思维和抽象思维能力。他们目光短浅、见解狭隘、缺乏想象力,只恃一时之勇,缺乏一个大政治家所治理必需的知识储备、人格素养和智力基础。他们善于破坏,不善于建设。 13.和朱元璋一样,暴力对张献忠来说,在某种程度上是一种策略上的需要。张献忠有时策略性地拒绝理性,因为他深知对非理性的恐惧深植于人性之中。当一个人有足够的实力蛮不讲理时,他最容易得到无条件的顺从。 14.消灭人口,是农民起义的首要功能,二是文明的毁灭和劣化。贵族文化在大动荡中一次次受到毁灭性打击,随着底层人物一次次由社会最底层上升至社会最高层,以实用主义为主要特征的底层文化不断扩散,并逐渐以“厚黑学”为面貌,成为中国文化的主流,使中国政治越来越趋流氓化。三是专制思维越来越强化,中国的正统文化当然包含了全部专制制度的意图和基因,然而它与底层文化的区别在于,它以王道和大同为面目,包装得比较得体,而底层文化却是对专制赤裸裸的欢呼和肯定。其实,农民从来不是专制统治的异己因素。他们比其他阶层的人更具皇权意识,更崇拜权威。他们甚至比上层社会的成员更认同于专制体制。或者说,农民们的专制性格往往比统治者还要鲜明和强烈,最豪迈的口号不过是“取而代之”。朱元璋的用人行政,带有明显的目光短浅、实用主义、愚昧落后的农民特征。那些为历朝历史研究者所乐道的“均田”、“均富”等平均主义要求,和摧富益贫的口号,追其源头,这些思想观念最初却是由儒家的创始人首先提出来的,而不是造反的农民发明的。所有的农民起义口号,都没有超出封建宗法制度的范畴。 15.疯子也许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借助理智力量的疯子。 16.东方集权体制的特点就是没有对最高权力的制约机制,因而会把一个人的英明放大为全体的胜利,把一个人的疯狂放大为全体的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