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算命的女人（四）

莲秀从没有晚起的习惯，可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天已是大亮。转过身去，看见瘸子也还在熟睡着。

“这都是咋哩”，她胡乱地抓了抓头发，披了件衣服，下了地。冬天的早晨，冷得厉害。她得赶快去把火弄得旺一点儿，要不离开了被窝，这屋子简直没法待。

坐在那灶台旁，莲秀不停地推着风箱。昨儿搬进来的柴火，被雪打湿了，潮得很。炉膛里飘出来的浓烟，让她不住地咳嗽着。不过这样的情况，莲秀已是见得多了。从手边拿了条湿毛巾过来，捂住了口鼻。那呛人的味道，瞬间消散了很多。又推了一会儿，瞅着那炉子里的火苗大了些，她才离开。

“秀儿，秀儿”，刚想着煮点儿挂面吃，里屋就传来了瘸子的声音。

“在哩在哩”，她急忙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跑了进去。

“这么冷的天，出去干啥哩”，瘸子已经醒了。正披着件旧军大衣，靠在墙上，不知在向外张望着什么。

“在外屋弄火哩，没出去啊”，莲秀有些不解得爬上了床，看着窗外。下雪了，外面已经是银白色的世界。她顺着瘸子的视线望去，那铺了一层雪的地面上，赫然躺着一串脚印。

“见鬼哩，俺根本没出去啊”，她嘀咕着，突然想起了昨晚自己做的那个梦。难道真的有人来过么？

莲秀顾不得和瘸子解释，急急忙忙从床上拿了件棉袄，裹着，去院里了。

呵，这风还真大。她刚打开门，就险些被吹了个趔趄。用手死死捏住那棉袄的边角，她深一脚浅一脚得走到了窗户下面。梦中的两只母鸡，并没有出现在这里。不过那一串脚印确实是到这里停止的，看来真的有人来过。

想到这里，莲秀有些后怕。两个人在屋里睡得好好的，谁能知道这外面还藏了一个人呢。要是搁在夏天，没有关窗户的习惯，她和瘸子还真有点儿危险呢。蹙着眉，回了屋里，瘸子已经撑着床沿下了地。

“你咋下来了”，莲秀一看，赶快跑过去搀着。这腿才刚摔伤没多久，要是再出点儿意外，这日子更没法过了。

“你那么急着往外面跑，我还以为出啥事呢”，瘸子的嗓子有些沙哑。可能是刚才喊莲秀的时候费了力气，那声音很是微弱。

“没事，自己家还能有啥事哩。早上去牛棚转了一圈，忘记关门了”，莲秀轻描淡写地说着。

“牛没事吧”

“没事，好着哩”，瘸子听了这话，脸上的表情稍稍放松了些。莲秀也配合着，笑了笑。她还在思索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却完全找不到头绪。一切好像都是源于自己的那次算命，但是她好像并没有受到什么报应，自然也没有获得好处。是的，她买了两只物美价廉的母鸡，不过瘸子也摔了腿。日子依然是过去的样子，平淡，而有好有坏。

慢慢地，莲秀就不再去想这件事了。快过年了，家里的事情也多了起来。准备着春节的吃食，缝补下衣服，忙活着，也就忘记了。尤其令她高兴的是，瘸子的伤恢复得很快，一个月的功夫，也能扶着墙到院子里走一走了。

不过偶尔，她还是会在夜里睡不着的时候，胡思乱想。雪地上的脚印，奇怪的梦以及集市上卖母鸡的小贩。自那以后，莲秀再也没有在集市上见过他。就是后来陪着同村的人，去后山村给人弄喜事儿，她也没有碰到那个小伙子。

这是莲秀第一次给自己算命，也是唯一的一次。虽然似乎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严重的事情，但念着算命这行的老规矩，她还是没有和任何人提起。其实这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有时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给自己算命这回事儿。香杏不是第一个问她这个问题的人，过去她撒个谎感觉也没什么不舒服。可是今天，她觉得很是不快。好像有一种强烈的愿望驱使着她，把真相说出来一样。

送走了香杏，她继续回牛圈里忙活着。天气渐渐热了，这牛圈一天不清理，味道就难闻得令人作呕。她仔细地清扫了一遍，又扯过水管，用清水冲了冲。看着那红砖地面再一次显现出了原有的面貌，才作罢。

干完了院里的活，瞅着时间又快到正午了。莲秀捶了捶有些酸痛的腰，回屋去收拾灶台。瘸子一会儿要回来吃饭的，她得准备一下。过去这家里穷的时候，每天就是这样操劳着。现在条件好了些，却还是一样的辛苦。

“人啊就是贱命”，莲秀站在灶台前，深深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