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姐妹

奶奶家我这一代共有五个小孩，四个女孩和一个男孩，大堂妹和堂哥是亲兄妹，我们小时候常一起玩儿（除了堂哥）。我和堂姐上同一个小学，我一年级时她六年级，上午放学爷爷来接我俩去奶奶家，下午上学时就是堂姐牵着我去学校了。

我读小学二年级时，大堂妹在附近的幼儿园上小班。小学放学早，我就跟爷爷一起去接堂妹。我总是要挤进前排，只待大门一开就冲到堂妹的班门口，小小个子的我总站在第一个。幼儿园老师看是小学生来接，也觉得好笑。尽管后来彼此熟了，也要再问一遍“你接谁”，我头一扬，大声喊出堂妹的名字。

那时堂姐升了初中，中午还在奶奶家吃饭。吃完饭她就开始写作业，我不好意思看电视，也随便拿本书坐在旁边翻。晚上放学后，堂姐就直接回自己家了。我和堂妹在晚饭前只管消磨时间，我带着她捏泥巴、偷无花果、捡“毛毛虫”，把落叶编成长长的一条拖着跑。偶尔也会坐在电视前看动画片，但我嫌她看的东西幼稚，一会儿就没了耐心。

大堂妹上的小学和我的小学是邻居，我也学姐姐，下午上学时牵着手把她送到学校。我学会骑自行车之后，就骑车带她上学。有次我要给她表演其实并不会的大撒把，只往前骑了两下，我们就和车一起歪倒在路边，幸亏都没受伤。当然，我也以大小孩的方式命令她不准把这件事告诉大人。

小学三年级的一天，爷爷照例来接我放学，我俩再一起去幼儿园接堂妹。我照例是第一个跑到班门口的，堂妹的名字也照例叫得清楚响亮。这天和任何一天都一模一样。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爸爸接到奶奶打来的电话，披件衣服就匆匆出门了。没过多久，妈妈也带着我赶到奶奶家。那时爷爷已经去世，他早起锻炼时突发心脏病，还没等到救护车就不行了。爸爸妈妈和奶奶都在哭，大姑、大姑父和堂姐来之后也一直哭。我看到这情形，也跟着哭起来。我那时小，还不懂死亡，这眼泪是被大家吓出来的。那天早上大人没空管我，是上初中的堂姐把我送到学校的。路上她还在哭，我拉着她的手，什么话都不敢说。

爷爷去世时，小堂妹还不到一岁，她是我认识的第一个婴儿，稀奇得很。爷爷去世后，叔叔婶婶就和奶奶住在一起，我接触这小婴儿的机会变得特别多。我跟着学会了抱小孩，大人都夸我抱得好。小堂妹也跟我亲近，只要我抱着，她就不会哭。我还为她发明了骑马游戏：我躺在床上，把腿弯曲着伸起来，她坐在上面拉着我的手，我边把腿上下动着边喊“驾，驾”，自己都觉得好玩！那时我妈隔几天就要上夜班，偶尔我会住在奶奶家。有时和奶奶睡，有时和小堂妹睡，她很爱跟我挤一个被窝。有次小堂妹是哭着醒来的，她说梦到坏人在欺负我。

小学五年级时我妈被澡堂的美容阿姨说服，同意给我打对儿耳洞。我戴着耳环去奶奶家，第一个抱起小堂妹，她看我耳朵边闪闪发亮的，觉得好玩，伸手便抓。耳环硬生生被拽掉，我疼得大哭。我妈和婶婶把各自的小孩吵过之后，都觉得好笑，现在还常拿出来说。

我上初中时，堂姐就去法国留学了。那时大堂妹和小堂妹都读小学，我由被姐姐辅导变成辅导她俩，得意得很。无奈两个妹妹都不上心，我中午又总要写当天的数学作业，下午放学前就得交上去，集体做作业最后就变成我一个人孤军奋战了。不过两个堂妹都很可爱，大堂妹爱干活，帮着大人做东做西，一副小大人模样。小堂妹有次期末考试时把卷子折成纸飞机扔出窗外，老师告状都告得哭笑不得。

再后来，我升入高中开始住校，大堂妹回自己家附近读初中，堂姐去法国十年，中间只回来过三四次，只有小堂妹一直跟着奶奶长大，现在她也在外地读大学了。

我们四个堂姐妹年纪相差挺大，堂姐比我大五岁，我比大堂妹大五岁，又比小堂妹大八岁。按网上流行的划分，85前、85后、95前、95后各占一个。长大之后，我们的性格各不相同，也都更喜欢跟自己的同代朋友玩，所以即使过节聚在一起，彼此之间的话也很少。像小时候一样，叽叽喳喳、热热闹闹、一起上下学的日子再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