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蛙

四月闻蛙声，阁阁阁阁，阁阁阁阁。

湖边的蛙声嘹亮有力，听得耳膜振动不已。不知蛙在哪棵草下，却仿佛能看到它腮边一鼓一鼓的泡泡。春情发动时，万物都呆傻，人走近了它也不怕，只顾鼓噪着。换个月份，它们早就噗通噗通跳到水里了。

蛙最能潜水，以前有口清水池塘，蛙跳入水中了还能清晰地看见它潜伏在水底的样子。我和它比耐心，看它什么时候浮起来换气，从没有赢过它。我不离去，它绝不肯出水。倒是有一种褐色小蛙不能潜水，跳入水里就急急往岸边游。绿青蛙我们叫克蚂，褐色小蛙叫癞克蚂。其实褐色小蛙还是蛙，叫泽蛙，难看一些。癞克蚂是蟾蜍，不但是褐色，身上还长癞子，和蛙类有区别。

蝌蚪我们叫克蚂零，还别说，很形象。青蛙的克蚂零比较大，色淡，背上有一道绿色。学校门口卖的黑色克蚂零虽然很好看，像个墨砣子，小一些，却是蟾蜍的幼体。忽然有一天褪去尾巴长出四肢变成一只小蟾蜍，会很丑陋。

丑陋是人的感觉。蟾蜍之间彼此看着应该都是美的。

我的同学养过蟾蜍。一口很大的缸，养了几十只，是卖给医院制药的。他养熟了敢将蟾蜍握在手中玩儿，我不敢。我只敢握青蛙。

以前老想养只青蛙，老养不好，因为没法给青蛙喂食。青蛙要捕活物，死虫子放在它嘴边它理都不理，只用长舌头去卷取那些能飞能跳的玩意儿。刚长成的小蛙能跳，它也伸出舌头去卷，香甜地咽下肚子。所以看小蝌蚪找妈妈时我有两点置疑，一是小蝌蚪们其实是小蟾蜍，二是它们根本就不会去找妈妈，因为妈妈会吞了它们。童话是美丽的，歌唱善良。现实却危机四伏，鱼，龟，包括成年蛙，都是小蝌蚪们的大敌，都会毫不犹豫地将小蝌蚪们当作一道小点心。但我的暗中置疑并不妨碍我对这部动画片的深深喜爱。我喜欢活动的水墨画儿，喜欢那样清澈明净的水底世界。小蝌蚪找妈妈是我看过的最好的动画片，美片固然也好，没有一部比得过它。

下放时捕食过青蛙。实在太饿，不得不然。乡下那会儿青蛙真多，每天晚上都能捉到一大篓子。春夜蛙声一片，是我们睡梦的背景声。

后来就不吃蛙了，一直不吃。我们这儿流行吃蛙，这时节正上市，我从不买。偶尔聚餐人家点了蛙，我的筷子决不往那盘子里伸。

搜瓷十多年，只买到一只绘荷塘青蛙的粉彩盘子，画得一般，还有小伤。但很喜欢。瓷上青蛙极少，不知是否有缘再碰到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