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心人(全)
换心人 盛清漪自然是不愿意回顾五岁儿子孙麒麟突然查出来得了扩张性心肌病,全家一度万念俱灰,后举全家之力把一个车祸后脑死亡的七岁女孩的健康心脏移植到麒麟身上,而结局如何,麒麟到底能存活多少年,是否会竹篮打水一场空,都是未知数。她只知道孩子如今嘴唇不再动不动紫微微,日常的简单活动不气喘吁吁。去掉那一段选择移植做通一心放弃治疗的老公孙润泽的工作,而后各种的检查,焦急不安地等待供体,筹钱,筹钱,还是筹钱,然后等待在手术室外面,眼睛眨也不眨一下地盯着一直红的指示灯,怕它突然灭掉代表手术不顺利,儿子凶多吉少;怕它一直不灭,手术时间延长,儿子也生死未卜。作为母亲,她无论砸锅卖铁都愿意为麒麟一搏的,无论结果是好是坏。孙润泽却不是这样想的 。他一直沉默不语。镇上的三套房产,一套位于街中心被一家婚纱摄影店租赁着,那生意精的老板自从听说他儿子确诊心脏病需要手术移植,得拿出一大笔钱时,更加频繁地打他的电话打盛清漪的电话,装作关心小麒麟病情问长问短一番后,才切入正题,说若是你们考虑卖房子的话,拜托把我们婚纱店作为第一选择啊。别人出多少钱我都略高于此价码。孙润泽强压怒火,不耐烦地说,我一定优先选择你们的,尽管心放肚子里。一套位于农贸市场大门口,被一家家具店高价租着,连楼道里都摆满了床头柜鞋柜这些小型物件,那五大三粗的家具店老板经常老远见到她就大声打招呼,粗声大气地嚷嚷,嫂子,啥时卖房子可言语一声,若偷偷卖了别人,我可是不依的,我不搬你也不能撵出去啊。盛清漪没好气地答道,谁说我们要卖房子了,你一个做叔叔的,在自家侄子麒麟生死关头不说倾其所有拿出救命钱,一天到晚就盼着嫂子走投无路只好卖房子,你的良心大大地坏。家具店老板颈下一圈圈横肉都虾子般红,皮笑肉不笑地说,要多少,嫂子,没多的还没少的吗?是做叔叔的欠考虑了。你别见怪。不过,再啰嗦一句,万一卖房子,我可是头一家啊。盛清漪哭笑不得地摇摇头不作理会。第三栋房产时现在他们一家住着的位于镇卫生院旁边的一栋老式三层楼,平日里孙润泽开着五轮农用车跑到偏僻乡下廉价收来满满一车黄豆芝麻花生,然后请来搬运,过筛装包,再高价卖给镇上收粮大户,一年下来也能挣个一二十万。他们家那几所房产也就是这样一点点地辛苦积攒下来的。盛清漪是家里的娇姑娘,当初找到家境贫寒缺少父亲的孙润泽也是看中他长相帅气手脚勤快脑筋活络,也是经过一番思想斗争才争取到一纸婚书的。原以为只要有手有脚,幸福自然不会缺席,老天眷顾,初结婚那几年,生意出奇好,钱滚滚而来,他们先后置办了房产,又生下个与孙润泽如同再版的面容清秀的儿子,取名麒麟,谁知天降横祸,三岁因一场感冒发热竟查出来得了心脏病,还是一种难以治愈,随时可能丧命的肥厚性心肌病,只能靠移植心脏才能延续孩子的生命。以前孙润泽对妻子盛清漪是言听计从。这一次却说什么都不肯做手术。他听说十年成活率只有百分之七十。他怕鸡飞蛋打的结局。他竟然要求盛清漪立刻马上再生个孩子,有了新的希望,那麒麟的微弱生命之光能亮多久就亮多久吧,只要他一气尚存,做父母不曾亏欠他,就算是将来撒手赴死,做父母的也问心无愧。盛清漪对他的绝情冷漠嗤之以鼻。她知道穷家出身的孙润泽只不过是吝惜手里几个破钱。她知道想让他下决心卖房子也是行不通的事情。他爱钱如命。她决定不拿他一分一毫自己筹钱去救麒麟。她听说网上有一种水滴筹,只要提供真实的病历病情诊断病人及发起人的身份证信息及两者关系合影救可以发起众筹,就可以在短期内筹到钱,等遇到合适的心脏供体,麒麟就可以把别人健康的心脏植入他的胸腔,生命之火就可以继续延续。她试了,而且效果不错,毕竟心脏移植手术不是一桩小手术,而且据说她的儿子孙麒麟若是成功了,就是亚洲第一例心脏移植人,当时各大媒体电视新闻轮番上场大肆宣传,她和儿子一时间成了家喻户晓的明星。省里市里来自各个成面的爱心捐赠源源不断地来了,钱财物品都不请自来。孙润泽此时有点后悔。当初自己不该一意孤行,试图放弃麒麟宝贵生命,他庆幸有这样一个贤惠的媳妇不费吹灰之力就给生命垂危的儿子争取到一线生机,他买了各种各样的滋补品频繁地到医院看望麒麟,试图掩盖过去他曾经的抽刀断水的疯狂举动。盛清漪本想一气之下赶他出病房,可看见麒麟一双饱含泪水的黑幽幽的眼睛,她退缩了,孩子不知道父亲的冷血,如今大难不死,何必给予孩子精神上的折磨。保全这个家庭,也是保全她,更是保全孩子,后面还有一系列的排异用药预防并发症,不知道孩子能否熬的过来,她一个柔弱的女子,需要一个男人宽阔的肩膀疲倦时偶尔靠一靠,哭泣时需要一个泪坑可以掩埋住一时的怯懦,他毕竟是孩子的亲身父亲,她决定暂时容忍他,且看他。 人的记忆若是像个巨型的塞子,能够过滤掉一些沉渣,那些不堪回首的情节,那些想忘记的陈年旧事,保留一些人生的亮色,那些欢欣鼓舞的段落,总有鸟语花香伴着,愿意时时拿出来回忆的生平快事。盛清漪不愿意想儿子麒麟经历过换心手术后,到底能活多久,她不能也不敢去想。剩下这中间的过程,抗排斥排异,也是身心疲惫的。这不,孙麒麟动不动爱感冒,捧着心咳嗽,似乎要把那新移植的心脏原封不动地还回去。盛清漪怕得要命。立刻带着孩子去找到医院内儿科主任麦家强。麦主任拎着听诊器在麒麟象牙白的胸脯上轻轻挪移,边听边皱着眉头说,怎么不小心点,这种时候感冒可不是好征兆啊。一道朱红色的疤痕像一道可怖的闪电蜿蜒在他稚嫩的胸腔正中央。孩子别着头假装不看医生同情的双眼。他的身体,他丢弃的那枚坏掉的心脏,在他身体里正扑棱棱地跳着,像别人家的鸟儿被自己关进自家小院,那鸟儿瞪着一双惊恐万分的豆似的眼睛四处打量,寻找出口,拼命地扑闪着翅膀,瞎撞瞎飞,以为这样就能逃出去,羽翼掉了一地。麒麟不知道他身体了植入的那枚心脏的主人已经离开了人世。麦主任微笑着摸摸麒麟的额头,安慰盛清漪说,还好,幸亏来得及时,输输液做做雾化,想来不会坏事。然后他低头在电脑上开处方。一瓶药水加上雾化药雾化器一共花了六十八元。单单一个雾化器就十四元。不过明天还可以接着用,只要回家烫干净吹干。不过一次雾化吸入也十多元。明天,明天,可以让麦主任只开药水,她多少认识几个护士,拿着雾化药去堂而皇之做雾化,说不定也可以蒙混过关。药是医院的,粗心点的护士也许不会索要缴费小票。就算露馅,自己多陪几个笑脸,大家看在小麒麟做那么大的手术的份上,想来也不会为难母子俩的。她知道能省一分钱就省一分钱,孩子后续的医药费还没有着落,管他们用什么鄙夷的眼光鄙夷自己,为了孩子,她反正豁出去了,拼着一张老脸。 这样她开始时领着小麒麟经过麦主任处方后,交了钱心安理得地在一楼门诊处做雾化,第二天她央求着麦主任单开雾化用药说是她最近才得知一个远方亲戚的侄女在二楼外科做护士,她答应帮忙给小麒麟做雾化,麦主任沉吟了一下,看看她迅速低下的通红的脸,想说什么又终于一字未说,专注地开了一张处方递给她,看着她消失在川流不息的门诊大厅里。她满脸堆笑地走到外科护士站,手中袋子里装着雾化器和药,她掏出昨天才刚用过的皱巴巴的雾化通知单,笑吟吟地对一名埋头看电脑处理医嘱的护士说,麻烦你帮孙麒麟做半小时雾化。那护士抬起褶子很深的双眼皮疑惑地问,这是内儿科麦主任的门诊处方,应该在一楼门诊处做雾化的,你们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是这样的,一楼做雾化的太多了,没有空位了,所以麦主任好心提醒我们到二楼碰碰运气。你看孙麒麟还等着做完雾化后去上学,所以麻烦阿姨通融一下,下不为例了”,盛清漪带着商量的口吻,半是哀求半是不容推脱的决绝,此时小麒麟突然大声咳嗽起来,咳得单薄的身体仿佛是风中的一片摇曳不定的树叶子,随时都可能一跟头栽倒地面上,通红的脸颊犹如未剥壳的虾子噼里啪啦地倒进烙铁般的锅里立刻燃烧成火般的颜色。那护士看看难受的孩子,看看陪笑着的母亲,面无表情地伸手接过雾化器很快地带他们去做雾化了。 半小时很快就过去了。母子俩千恩万谢地告辞走出医院,半路上母亲突然拉住儿子瘦小的右手,拐进一条人迹罕至的绿化带,停下脚步,半蹲下身子,把儿子拉坐在灰扑扑的石阶沿上,拿滚烫滚烫的脸颊抵住孩子冰凉的额头,眼泪簌簌地流下来,双肩剧烈地抖动着,哽咽着喃喃自语:“对不起,对不起了,为了省两个钱儿,你竟然会配合妈妈做戏,希望得到别人的怜悯之心,我的儿子,都怪妈妈太爱贪小便宜,太不应该了,可妈妈实在没有别的办法啊。但凡有法子,决不会出此下策……”孙麒麟用他笨拙的脏兮兮的小手使劲地帮妈妈拭擦如白亮亮珍珠般的眼泪,一字一句地说:“没事,没事,妈妈,孙麒麟可是亚洲第一例换心人,手术咱们都不怕,很快我就会好起来的,可以踢足球跳绳,我们会像其他孩子一样在操场上跑得满头大汗也可以吃好多以前不敢吃的东西,别怕,妈妈。我们可是亚洲第一例换心人”。 盛清漪听到孩子一番看似安慰母亲其实更像说给他自个听的话,更是肝肠寸断,在那些等候在手术室外面心提到嗓子眼的时刻,她都不曾如此的心神俱焚,在一件逃避缴费的小事面前,她内心筑起的信念大堤竟然土崩瓦解了,她搂着孩子抖肠索肝地失声痛哭。 其实这对母子前脚刚走外科护士站后脚也炸开了锅,为孙麒麟做雾化的护士小杨愤愤不平地说,我刚才到一楼求证了,压根就没出现她口中说没空位的情况,她甚至连雾化费都没出,就这样掩人耳目地蹭雾化一次。她也是太可恨了,虽说孩子可怜,你也不能拿他挡幌子,把别人都蒙在锅里当傻子戏弄吧。另外一个吐着鲜艳的红嘴唇仿佛刚喝过红酒似的矮胖护士说,又不是一次两次了。去年孙麒麟妈不是拿着外国进口的药水说是大医院带回来的要求帮着输液,我们不都回回配合了吗?谁让人家口口声声地说,我们孙麒麟可是亚洲第一例换心人,若是熬过了这些关卡,一定给你们医院敲锣打鼓地送个大大的锦旗,感谢医护人员一路爱心相伴。锦旗谁看见了,不过是个幌子。还有个满月脸眼睛小小的护士嘴巴一撇说,其实你就明说,别藏着掖着,谁还不能帮一次两次忙,谁会那么较真,她明明就是想白做事情还不带承人情的。我开始挺同情他们的,后来看见她一脸假笑都觉得恶心了。明天在我班上她再演苦情戏,我直接冲她说,雾化,可以,找医生开费用去,我们也是要吃饭的,又不慈善机构,若想免费找院长批条子去。碰她一鼻子灰,看她还敢不敢瞒天过海。正在吵的不可开交的时候,护士长板着脸走进来,听说了原委后说,好啦,别再事后诸葛了,得饶人处且饶人,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不过说实话,她家有三套房产我倒是一清二楚的,听说,手术费都是水滴筹的,她家还没伤到元气啊。几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目瞪口呆地挤在一块,半晌没有说话。 第三天盛清漪又带着儿子麒麟出现在麦主任的诊室。麦主任像往常一样拿着听诊器在小麒麟的雪白的胸膛上游移一遍,微笑着说,好多了,今天再做一次雾化,明天就不用来了。盛清漪边小心翼翼地拉下儿子的衣服,边不放心地说道:“真的吗?我还以为雾化要做一礼拜呢。孩子早吵着不想来了,还是我硬逼着来的。真是感谢麦伯伯了,改日有时间请您吃个便饭,三天两头地麻烦您了”。麦主任摸摸小麒麟汗津津地额头客气地说:“哪里话,这小麒麟可是我们小镇的骄傲,能够为他看病,我是受宠若惊哪。现在是亚洲第一例换心人,将来把身体养的棒棒的,将来登上月球,探索宇宙,就将成为小镇上的世界第一月球人”。小麒麟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盛清漪立刻眼泪花花起来,她仿佛真的看到了那一天。麦主任爆发出一阵爽朗的大笑。他还像往常一样单单开了雾化药。 盛清漪决定这次领麒麟到三楼妇科护理部做雾化。打一枪换一个地方,才是上上策。她怕再去二楼外科护士站,被人看穿,一顿羞辱。她拉着麒麟的小手装出一副镇静自若的神情不紧不慢地走进三楼妇产科护士站。巧的是,没人。她把小麒麟安置在一张黄色油漆剥脱的长凳上,私下里打量一番,眼光落在了对面墙上挂着的一副锦旗。也许有些年岁了,可不是,落款上写着时间“2008年4月12日”,是一个叫做吴帆的人感谢妇科医护人员对她精心治疗,感谢他们华佗在世,妙手回春。小麒麟有些紧张,突然咳嗽几声,她搂搂孩子的肩膀,低声说:“最后一次,明天就不用提心吊胆了。”一个白大褂皱巴巴瘦削的长脸上皱纹很深的老护士走上前来问他们做什么。她熟练地掏出那张同样皱巴巴的雾化处方,如出一辙地说明一楼没有位置了,希望能在三楼做个雾化。老护士当然是认得这对母子的,她似乎看穿了盛清漪的心思,不留情面地说:“你没有开雾化费吧?今天早上晨会上我们护士长还说了杜绝人情处方,若是我们不收费治疗,要全院通报批评,而且给与经济处罚的”。她如此通透地拒绝,盛清漪是没有想到的,她颇为尴尬地笑笑,恍然大悟似地说:“我怎么说今天缴费时少了十多块,原来是麦主任看我家困难,特别照顾我们,不收雾化费,大姐,门诊收费处都排起了长龙,你就高抬贵手,帮我们麒麟做半个小时,否则我们上学该更晚了。”老护士踌躇一番,正想接过她手里的药,又一个描眉画眼穿着细高跟皮鞋的小护士嘚嘚嘚地走进来,看见这一幕,不甚厌烦地嚷嚷:“你也未免太低估我们智商了吧。从一楼一直免费做到三楼,都面不红心不跳,你该给你病孩子做个榜样吧。再说你得到的社会捐赠也不少了,我们医院去年还每人捐五十呢。人哪不要太贪心,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盛清漪的脸刷地红到了耳根,她没想到会这样被拆穿,好像在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扒光了衣服,恨不得立刻消失掉。不过她又不想如此落阵脱逃,她从来不认输的,一个黄毛丫头如此奚落他们母子,她不甘心咽下这口气,于是她强词夺理地说道:“小姑娘,人当着矮人别说矮话,我们怎么贪心了,不就是做个雾化吗?免几次费会死人吗?谁一辈子不会遇到几个沟沟坎坎,你能担保你一辈子不求别人吗?社会给与麒麟的爱心,我们现在没有力量偿还,将来孩子长大了有出席了会连本带利地回馈社会的 。给,给,给”,说着她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百元大钞,啪一下拍在桌子上,目不斜视地盯着那小护士,说:“我撩一百元在这了,一次够不够,我补齐还不行吗?”小护士也急了,直直地冲过来欲与她理论,被老护士一把扯住,劝道:“得了,得了,这小麒麟可是亚洲第一例换心人,能再我们科室雾化,可是我们修来的服气。来来,孙麒麟妈妈,把钱收好了,这次我们还给小麒麟免费,不过医院有医院的规则制度,下次再有需要长期做的治疗,希望你能够通过镇上民政机构,速求到我们医院领导,上面授意我们可以爱心治疗,我们绝无二话。意思你懂的,得有一张长期的爱心治疗卡,而不是像这种偷偷摸摸的免费治疗,对你和孩子不公平,对我们这种廉价劳动力也心有不甘。”盛清漪眼眶红了,拉着老护士粗糙的手说:“我倒没想到这一层,让你们为难了,我向您们道歉”,说着,她深深一鞠躬。小麒麟脸涨得通红,小手不住地捂住胸膛,想咳却咳不出来。小护士气愤愤地扭过脸不看他们。老护士热情地领着小麒麟去做雾化。足足做了一个小时。 下午盛清漪就找到镇上的民政机构,一个光头油光满面的中年男子接待了她。他自称是季主任。盛清漪把儿子三岁得病一直到心脏移植后续的抗感染抗排斥治疗一股脑娓娓道来,说到动情处,不免撒了几滴眼泪。又说起自己带着孩子在医院治疗,各科室医护都倾巢相助,自己全家人都感激不尽。无以回报,希望民政方面给与医院财政倾斜经济扶持,或者口头表扬,嘉奖他们爱心满溢。季主任微笑着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气腾腾的水,才说道:“这两年,盛清漪一定吃了不少苦吧。孩子也遭罪”。这句话却打动了她的内心深处,一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尚且知道她内心的苦楚,而自己的老公却步步紧逼,催她放弃亲生骨肉,重新生个健康的孩子。钱一个子都不愿意拿,连给孩子一点爱与安慰都吝啬的不肯给,她顿时哭得肝肠寸断。谁能理解她呢,别人的白眼与奚落,她见识多了,麻木了,倒是一两句朴实的话却戳中了她的泪点。季主任忙不迭地递过一卷手纸,自责地说:“看我这不会说话的。倒说到你伤心之处。医院方面,我会打电话给他们,表彰他们一如既往对亚洲第一例换心人孙麒麟的爱心接力,你不用担心,他们以后会停止对麒麟的帮助。今天我给你写一张长期爱心卡,以后检查呀治疗啊,统统免费。只是你啊明天请一班乐鼓队,让孙麒麟小朋友跟着,你手捧锦旗一路大张旗鼓地吆喝着过去,他们脸面上有光了,自然以后会一路绿灯,格外关照。你说是吗?”盛清漪突然开了窍,接过季主任亲笔写的长期爱心卡,喜笑颜开地走了。 果然后来她和麒麟郑重地为医院送了一张烫金的大红锦旗,如今还端端正正地挂在医院大厅的墙壁上。以后医院她也不经常去了,因为儿子孙麒麟恢复了健康,像其他孩子一样穿着条形长筒袜满头大汗地奔跑在绿茵茵的草坪上,她呢,怀里抱着一个白白胖胖的二小子幸福地坐在沙发上。往事啊,像一缕轻轻柔柔的风无羁无绊地在屋子里溜达着,一天天地老了,被所有的人忘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