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向度的人》致敬法兰克福学派03
单向度思维:当哲学都不再批判
1959年,C.赖特.米尔斯在《社会学的想象力》中有力的批驳了二战后期居于主流的,以结构功能主义为首的大而不实的社会学理论,同时也批驳了转向经验社会学范式的美国实证社会学研究。携带着浓厚科层制气息的研究范式,从理论到方法再到数据实证,一切那么尽然有序,却又那么空洞乏味。经验的实证研究使得社会学看似什么都可以研究,却又什么都没研究出来,米尔斯因之将其称为“抽象经验主义”。他说,“假如果真只存在宏大理论和抽象经验主义,高高在上,并肩站立,那我们的情况就真的糟透了:就实践而言,由于宏大理论表现出的形式的、含糊的蒙昧主义,以及抽象经验主义表现出的形式的、空洞的精巧,使人们确信:对于人类和社会,我们还知之甚少。”
9年后,马尔库塞利用《单向度的人》对这一现象进行了更为深重和彻底的批判。显然他的用词也不再像米尔斯那么隐晦,毕竟米尔斯本人也避开了对这一现象的否定性指称,转而采用“社会学的想象力”。马尔库塞直接了当的指出了经验主义、实证主义,以及所有的所谓“社会科学”精神的蔓延象征着一种碎片的、断裂的与功利的研究取向,它总能“精准”的解释社会问题,但却从未能真正叩问问题背后的切实原因;真实的原因探求需要整合性的、历史性的思维,需要具备高度抽象能力(这种抽象指的绝不是无数碎片化的实证研究叠加形成的某种全局观),最重要的是具有一种“否定式”的思维,而否定性的思维又意味着——焦虑,一种关于人类命运的焦虑。在对人类社会的焦虑中,人自我审视、自我批判,在对人类社会的焦虑中人才能端详出人之异化,从而才能因与之为同类而心生悲悯。然而,这些都是单向度的人所缺少的。
马尔库塞跳出了社会学领域的批判,把问题指向更深层次的原因。这些大大小小的精致却又故步自封的实用主义背后隐含着单向度思想对哲学之否定向度的消除。他说道
正是同作为哲学发源地的物质实践的分离,给哲学思想造成了抽象的意识形态特征。由于这种分离,批判的哲学思想必然是超验的和抽象的。哲学与一切真正的思想共同拥有这些抽象性。因为如果不能从既定事实中进行抽象,如果不能把事实同造成这些事实的因素联系在一起,并在大脑中分解这些事实,就不能真正的思维。抽象性思维是思想的生命和其可靠性标志。一切已确立的现实都与这一逻辑相反“它赞许的是这样一种思维方式,这些思维方式支持那些自生它们、改善它们已确立的生活形式和行为方式。”
反对普遍概念的含混、模糊和形而上学的特征,坚持常人和科学观点的为人熟知的具体性和可靠性,是某种原始焦虑的流露...未加清洗的概念或许比分析哲学同抽象概念和普遍概念更加亲近...古典形式逻辑和现代符号逻辑、先验逻辑以及辩证逻辑——每一种逻辑都支配着不同的话语和经验领域。它们都是在和它们称道的统治的连续性内发展的。这种连续性把顺从主义和意识形态赋予肯定的思维(即正确的),把思辨和乌托邦特征赋予否定的思维(即错误的)。
终极的哲学概念的确还是形而上学的,它们没有,也不可能在既定话语和行为领域得到证明。
这里马尔库塞想要说的是,在单向度的思维体系中,那种形而上的、具有高度抽象性与概括性的哲学特征失去了其原先的合法性。“精确性”成为了理性思维的代名词,仿佛不给事物下定义、操作化、加数据,我们就无法说清事物的模样,又或是,即使说的清,那也是站不住脚的、主观的甚至理想主义的个人幻想。最后,那些真正自由的思想又被逼退到文学领域,甚至在文学领域里,摧毁、悲剧、抽象的想象力也成为了异类。
后记
“很久以前,马尔国王看到某种魅力的小鸟从不停留在地面,也不落在地上长出的任何东西上,却有时从天空坠落到地上摔死。马尔国王因此开始相信,灵魂这种东西是可以永垂不朽的。”
这描写的是中世纪的一种“神鸟”——无腿鸟,人们又叫它天堂鸟,因为它没有腿,所以从不会在地面停留。因为看到飞鸟,而相信灵魂永恒,多美,这是属于前现代的浪漫。可我又在想,每个批判者,那样静默的站在时代背后,是不是又到底只是在缅怀过去而已呢;而过去回不去,那么对过去的留恋,是不是有真的“只是”一种乌托邦式的寄托而已呢;是不是从来都只有乐观主义才是真实的呢?甚至更加可怕的是,思想对对现实的批判越加彻底,就越加走向一种不可到达的乌托邦。因为彻底到不可妥协时,只能全盘打破,走到另一种现实人们无法想象的时空中去。
大概还是读的太少,理解的太浅,总是陷入自我矛盾中去。但无论怎样,就像史航说的,批判者永远年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