伤 芹
人其实很无力,你以为你能握住一切,事实上你根本无法把握,你不知道哪里的街道会突然起风,你不知道哪里的天空会突然下雨。
芹是父亲的徒弟,一个特别瘦小的女子,一个非常聪明敏感的女子,永远有着小女孩般尖细清脆的嗓音。
傍晚的时候,突然得到她离世的噩耗。她刚刚才过知天命的年纪,怎么就……
她是父亲的徒弟,父亲生病的那会儿,她天天都去陪伴瘫痪的母亲,陪她聊天,给她读书,帮她倒茶,替她盛饭。
她是父亲的徒弟,父亲生病的那会儿,她经常去医院看望父亲,也看望我,给我帮忙,给我鼓励。
她是父亲的徒弟,父亲病逝后,她带着家人去墓地祭扫,不忘在我的花束旁添上她的真情。
她是父亲的徒弟,父亲病逝后,她仍然隔三差五地来给母亲作伴,送上几句温暖的话,拉上一长串儿家长里短,母亲绷紧的心弦就在这些轻松的话语里松弛,松弛。
她是父亲的徒弟,也是我的知心朋友,还记得年前的那个夜晚,在她的小屋畅谈,我们忘了时间,忘了别人,忘了还有没有其他要做的事。
芹毕业于北京的一所名校,有着对事物独到的见解。
沉静时的芹,总是陷入遐思,目光是那么深邃,那么迷离。
兴奋时的芹,却是那么激情,滔滔不绝地讲述着她的见解,有点尖锐,有点得理不让人。
而我眼里的芹啊,终究是个书呆子,眼里的世界太过单纯,思考的方式也过于书本、教条,才会在现实中无法平步青云。
芹就是个标准的知识分子,平日最喜欢的就是书和电脑,自己的一日三餐总是简简单单,不甚放在心上,自己的健康也总是疏于调理。
年初的一个清晨,我在菜场碰到了她。蜡黄的脸,本来就瘦的身子更是干瘪得厉害。雪后的寒冷冻得她瑟瑟发抖,却没见她戴口罩,披围巾。衣衫单薄,不停咳嗽,我忍不住劝她去医院看看。可她总是说没问题,我有数。现在想来,她有什么数?对别人,她可以无微不至;对自己,她只是得过且过!
元旦过后,她有很久没来看母亲了。曾接过她一个电话,说自己咳嗽怕影响母亲健康,所以迟迟不来不要见怪。
年初一的早晨,她终于来了。一进门就说起来晚了,很对不住。
瘦得厉害,精神却还不错,笑盈盈的,仍然是那个清脆尖亮的嗓音,只不过总伴着几声咳嗽。
母亲急切地询问她的健康状况。"不要紧的!"这是我听到她说的最多的词。
那天说了很久的话,续了几杯茶,磕了会儿瓜子,直到接近正午一点才告辞,不想……不想,这,竟然成了永诀……
大前天,我给她打电话询问是否好点,可还是那句话:"不要紧的"!不就是咳嗽吗,我真的以为不要紧的,哪知这"不要紧的"竟然真的要了紧!
没有任何预兆,她就这样飘落了,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世事无常,生死难料,也许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生命竟然这般突然而狠心地抛却了她。
听到这个消息,我的脑子炸裂了,出现了许多空白,我们曾经说过那么多的话,而现在,居然一句也想不起来……
人间四月芳菲尽,不想归去的春天居然也掳走了你!
艳阳正好,满城风絮。槐花香了,紫藤儿坠了,小桥犹在,鸟鸣依旧,你,可还能在风中,在梦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