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杉矶的豪瑟沃斯画廊
三月的洛杉矶，天空纯净，气候温和。旅途中读的是从这里走出的策展人Walter Hopps的自传。某一天恰好有三个小时的午休，想借这个机会去看看LA的画廊。
花了点时间研究了各个画廊的位置，做了计划，却在叫Uber时突然改变了主意，选择豪瑟沃斯，而不是在华盛顿大道上毗邻的两家画廊。我不知道这样的选择是不是改变了人生的轨迹，但是豪瑟沃斯没有让我失望。
先来说说豪瑟沃斯的背景。这是一家起家于瑞士苏黎世的家族画廊。创始人为伊万·沃斯（Iwan Wirth）、曼努埃拉·沃斯（Manuela Wirth）及乌苏拉·豪瑟（Ursula Hauser）。前两者是一对夫妻，后者是瑞士的大型百货公司的创始人。豪瑟沃斯目前在全球已经有了七家画廊，最新的一家建立在香港中环大道上。在谷歌地图上，洛杉矶的这一家，名字还是豪瑟沃斯与施美尔（Hauser Wirth and Schimmel） 但现在，策展人出身的施美尔已然退出了合伙人的行列。画廊回归了最初的名字，豪瑟沃斯。
洛杉矶的豪瑟沃斯画廊位于东3街901号（901 East 3rd Street, Los Angeles），洛杉矶的艺术街区中。开放时间是11点到6点，周一不开放。这在洛杉矶的同类中属于非常友好的了。不少画廊一周只有一半天数开放，每天开放的时间也非常随心所欲，比如上午11点到下午2点，要参观的话请提前做好功课。
到了中午，洛杉矶的天气有一点燥热，心情也不免受到影响。但是一踏入豪瑟沃斯画廊，建筑的轩敞与清新让我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准备好静静享受这段偷来的闲暇时光。
建筑改造于一座19世纪的面粉厂，外部还保持着那个时代建筑的风格，规矩庄重的架构，白色的外墙，浅灰色的窗框与门楣、浅蓝绿色的带楞的铁皮屋顶。室内是最简单的水泥地，墙面与吊顶都刷成白色。
当天有三个艺术家的个展。其中两位是来自于参与了威尼斯双年展的艺术家－曾在2017年代表美国参加展览的Mark Bradford与代表罗马尼亚的Geta Brătescu，一个则是知名的艺术家Louise Bourgeois。这里先整理的出Geta Bratescu与Louise Bourgeois的展览。
Geta Bratescu － 伊索的跳跃（The Leap of Aesop）
Geta Bratescu1926年出生于罗马尼亚首都布加勒斯特一个开明的中产家庭。父亲是一名药剂师，经营着一家药房。她在1945年进入罗马尼亚的艺术学院与文学学院学习，但一年以后，她就因为父亲属于资本家而被学校开除，直到1969年才再次入学。彼时她已经43岁了。
所幸在失学期间，Bratescu加入了罗马尼亚的官方艺术杂志《Secloul》（世纪），从事插画的工作。在经济获得保障的同时，她也得以保持与艺术界的接触，还有机会旅行于罗马尼亚全国与甚至欧州各地。
Geta Bratescu所涉猎的艺术形式的范围很广：表演，纺织品，拼贴，印刷，摄影，装置，绘画，电影都有涉猎。兼修文学的她，文笔极具哲思与普鲁斯特一般精妙性。她倾心于以线条为主的绘画，所谓的"drawing"而非“painting”。她的线条或简洁或凌乱，透着艺术家的自信笔触，让人觉得舒心而快乐。
现场展出的作品中，我最喜欢名为“城市中的磁铁”（Magnets in the City，1974）的拼贴作品 ，一画一文。艺术家想象了大大小小的磁铁被布署于城市中后发生的事。从磁铁这个物件引发开去，Bratescu看到了关于破坏、力量、意志等的概念，宛然一个现代的伊索寓言。
文字部分：
“The Magnets are located in the city or around the city.
A giant magnet is placed on a field, twenty kilometers from the outskirts of the city, at a calculated distance from the road, in such a way that its extremely powerful force is not able to affect the traffic. If someone tries to approach the magnet, all the metallic objects will jump out of his pocket.
Smaller magnets are situated at the city square. They remind people of their own will. The passerby tries to move them in order to place them in new relationships and to change the direction of the magnetic fragments that are attracted by other magnets. Thus, he is experiencing space. Even the sense of time is changed, because the magnets can play tricks, they can stop or delay clocks. People can imagine themselves throwing iron objects, flat irons, pencils, girders, sieves, etc. at these magnets. The ordinary objects, once they enter the magnetic field, becomes part of someone’s consciousness; this is the ongoing studio.
Even smaller magnets, some of them round and very mobile, are placed in kindergartens and schools, in park close to children. In this way, the children can have as toys, objects that seems to have their own will and determined direction. The children try to decipher the movements of the magnets, to act with or against their force: exercises in space and time. ”
Louise Bourgeois － 红色的天空（Red Sky）
看完了光明多彩，戏谑生动的Bratescu，随之进入下个一大厅里是有些压抑的Louise Bourgeois的世界。办展方给了Bourgeois展区相对昏暗的灯光。昏黄的灯光衬托红色的画作，颇有点 “昏惨惨似灯将尽”的感觉。
相比于Bratescu，Louise Bourgeois更为人所知。最为著名的是后期的一系列蜘蛛雕塑。其中的一件在2015年在佳士得2850万美元成交。
Louise Bourgeois出生于法国巴黎，之后随丈夫，艺术史学家Robert Goldwater移居美国纽约。Bourgeois父母经营一家从事挂毯修复的作坊。父亲生性风流，与家庭教师和保姆有染。对父亲的不忠，母亲选择了视而不见。畸形的家庭关系与父亲的粗暴让Bourgeois的童年布满阴影。母亲早逝后，在巴黎索帮学习数学与几何的Bourgeois转学了艺术。纵其一生，艺术成了她的“驱魔之法”。
Bourgeois的作品具象化了她强烈的情感，将心灵的创伤有形化。同时，她的艺术是非常私人的艺术，她将个人情感的表达置于传统的意义“美”之上。Red Sky中开始的几幅， 惨烈如血液涂抹一样不规则的道道红色似乎在倾诉着伴随她一生的愤怒，初看并没有美感，但让人感同身受。之后几幅，类似植物与细胞般精细描绘的图案，又让人觉得犹如初春顶破层层泥土与料峭春寒的幼苗，带这久违的生机，于是从心中生发出一些宽慰和希望。
两位艺术家能聚在一处，也算是策展者的良苦用心与观展者的幸运。Bourgeois和Bratescu有许多的相似之处：高寿，贯穿一生的旺盛的创作力；不能被归类于某个流派的独特艺术个性。两个人在成名前都有一段无名但充实的创作时光。在罗马尼亚严苛的政治环境中，Bratescu在自己的画室中寻到了些许自由；Bourgeois在首次个展发生在1945年。之后的几十年中，她在家中不断完善自己的艺术创作，直到在1980年代才受到了艺术界的关注。我始终觉得，现代艺术是非常私人，作品于作者，有着不亚于观看者的意义。离开嘈杂的评论界与聚光灯，有一段平静的时光来感受和完善自己的艺术，是无比幸运的事。
写在最后
看展时是3月20日，彼时经历了一些打击，心态又不知不觉退回了过去的晦涩中。然而，Geta Bratescu 展中提到Make, Unmake, Remake的概念恰好启发了我：“习惯是如此之轻，以至于无法察觉。又是如此之重，以至于无法挣脱”。但是挣脱并非完全没有可能，人根深蒂固的想法惟有拆解开来，再摒弃一些固有的想法，才能重建自己的生活吧。
－完成于2018.4.2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