蔷薇宜入诗

读知堂《夜读抄》,第一篇即《黄蔷薇》,前几日读的《苦雨斋序跋文》中有一篇《黄蔷薇序》。“黄蔷薇”是知堂翻译的一本匈牙利小说的名字,没有读小说,内容及其他暂都不提。作为植物迷,我首先感兴趣的是“黄蔷薇”,小说中真有写到这种攀援灌木吗?另外,匈牙利文完全不懂,但知堂在文中提到该小说的英译题目是“The Yellow Rose”,这个还算认识。rose,倘若直译,该是玫瑰,为何不是黄玫瑰而是黄蔷薇?
这使人不由得想起台湾诗人余光中的一篇散文:《猛虎与蔷薇》。上学的时候喜欢过余光中的散文,《听听那冷雨》、《温一壶月光》,满篇尽是锦词丽句,应接不暇。后来性子渐渐寡淡,偏爱平实一些的文风,就很少读了。但余老的诗,偶尔一读还是很喜欢。《猛虎与蔷薇》一文中写到英国诗人西格弗里的诗句:In me the tiger sniffs the rose,余老将其“勉强”译作“我心里有猛虎在细嗅蔷薇”,猛虎和蔷薇用来象征人性的阳刚与阴柔之两面,“细嗅”也是妙极了,诗人就是诗人,其用词的敏锐真让人佩服。
余老也把“rose”译作“蔷薇”,知堂的《黄蔷薇》尚不了解内容,不好作比较,这里可以试图替换,蔷薇科中常见又易混淆,并且在英文中都可以通称为“rose”的三种植物:月季,偏于直白、乡土,不够诗意;玫瑰,过于艳丽、明亮,不够温柔;蔷薇,芳香、美丽,又温柔又诗意,思来想去真是无可替代的了。
我于外国诗不通,就读中国诗的一点经验,咏月季花的诗不算少,然直接将“月季”一词嵌入诗中的似乎不多。苏轼就有一首诗咏月季却不提月季:花落花开无间断,春去春来不相关。牡丹最贵惟春晚,芍药虽繁只夏初。唯有此花开不厌,一年常占四时春。我很喜欢这种易莳养又月月季季都开花的植物,它的姿态质朴,花朵大而艳丽,透着乡气,就连“月季”这个名字音节也过于铿锵,诗人不一定中意。
玫瑰其实原产中国,后来才在西方风靡,成为爱情的专属代言花。虽说中国人很早就将玫瑰花用来取香、入药、窨茶,但是外来文化的冲击太大,加之“玫瑰”这个词汇本身就较明媚、洋气,在中国诗里读到它,有种西洋美人穿旗袍的感觉,美则美,总还是不适宜。西方诗里,rose,柔丝,还更诗意一些。
蔷薇,其花其名皆佳,婉约,柔荑,入诗入画都相宜。“不向东山久,蔷薇几度花”、“水晶帘动微风起,满架蔷薇一院香”、“瓮头竹叶经春熟,阶底蔷薇入夏开”……恰好,我家的两棵粉蔷薇和一棵黄蔷薇就要开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