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气泱泱

图 汪曾祺

清明时节，很应景地下了雨。早晨一出门，路面湿漉漉的，花草湿漉漉的，眼前的一切都湿漉漉，养眼养心。

到雲表姐的茶铺里帮忙守店，雨天无人来扰，可以安静地读书。出门的时候，在包里揣了一本汪曾祺的《菰蒲深处》。这是去年河南文艺出版社推出的汪曾祺小说集，一套四本。据说另有六本散文集将后续面世。汪老的文章好，可憾的是多年来一直未见好的集子，市面上太多零碎的散本，重复，混乱，让人很无奈。这一套“汪曾祺集”若全部印出，可以让喜欢汪老的读者终于得偿所愿。尤其喜人的是，这套书以作者生前出版过的书为底本，稍加编选而成，书中附有初版本的目录，以及增录、删减的说明，读来很受益。

《菰蒲深处》是作者以故乡高邮为背景的小说集，汪先生在序文里说，他生在水乡，故而记忆里的“人和事多带点泱泱的水气”。生于斯长于斯的汪老身上自然也蕴着水气，明净的清润的水气，这种气息同样渗透到他的文章里去了。

书里的文章大都读过，《小学校的钟声》《异秉》、《受戒》，重读依旧喜欢。一贯的文辞简单，故事也平淡，却很耐读。是汪先生使我明白，不必有惊天动地的情节或者悲壮激烈的结局，也能写出好小说。尤其《受戒》，整篇小说默读起来的感觉像是欢畅流动的河水。简单明净，其动人心肠的力量，似乎也并不比大涛大浪弱。

读至《岁寒三友》，前面的故事虽坎坷艰辛，寻常百姓身上总还有一点未凉的温度，教人哀而不至伤。后来陶家女儿被嫁，靳彝甫卖了祖传的田黄石章，便读不下去了。窗外的雨不知何时落得急了，水气蔓延到人的眼睛。今天就到这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