挪威 | 峽灣晃荡

海洋延伸進峽谷，山不拒絕海。我總覺得這是一個很妙的隱喻。

從山間小鎮Flam坐船前往西海岸的卑爾根，需要五個小時，一路前行在一成不變的峽灣中。從支流Aurlandsfjord到挪威最長、最幽深的Songnefjord，無盡的晦澀和重複。

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一方面冰川帶來了夢幻般的風光：高聳入雲的花崗岩山脈直插海底；山麓碎石夾雜著高山草甸像一幅潑墨畫；隨處可見海霧瀰漫的礁島；點綴在山間的可愛的紅色農舍。另一方面，在飽覽這些美景一整天甚至幾個小時後，你就開始會對這些景色變得麻木，並且對即將出現的山海奇觀理所當然。

這有點像挪威整個國家給我的印象：在這裡，走路彷彿趕去投胎的小呂也忍不住緩步前行，因為景色變換得也慢。

上次坐比這久的船大概是十四年前，搭“椰香公主”號去海南。一路景色大有不同，這次能看到散落在草地上的山羊、涓涓流下的水流、傾瀉而下的瀑布。這當然不是一趟陽光明媚、山清水秀的峽灣遊。在這個季節，兩岸的山崖被剝去了白雪或綠樹的遮掩，是最大膽原始、最粗獷樸實的赭褐色。

我們無法安坐在船艙裡，時不時跑上甲板。巨大的海風、冷冷的細雨持續拍打著臉，但景色是美不勝收的。有那麼一瞬間，我覺得自己是一個脫離巴塔哥尼亞高原、正在前往南極的人，並且在層層烏雲籠罩下迷失了方向，老王則頂著風呼喊“我找到了inner peace”。置身在這樣的自然，的確像是上了一堂天然的冥想課。

坐在船中，有時候，大雨突然降臨，隱約能看到遠處的雪山，大霧散去，留下陰沈的大海，藍灰色的海浪翻騰低吟著，就該想像中的維京海盜們出場了。有時候，偶爾能看到一兩個小村落，幾間似乎永遠也沒有主人的木屋聚在一起抱團取暖。

出於我的刻板印象，總覺得峽灣會很“狹”，而事實是，大部分時間它都開闊平緩，既不像海那樣起伏，也避免了山的一絲不苟，一種我從未見過的、迷人的地貌。米什萊寫海，讚美海岸具有母性的輪廓，從海灣深處、從圓潤的海峽中看到女人乳房的形象。這樣說來，挪威海岸跌宕曲折的海岸線是對母性、對造物最豐富的闡釋了。

這裡幾乎囊括了所有喜歡的意象：雪山、峽谷、海、大霧、雨滴、燈塔、苔蘚、公路、地精。但好吧，我只是在粗曠中熱愛它卻不知為什麼會愛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