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别书
若以知道名字即算作认识的话,到现在已经认识了近八千个人,也还会再认识更多的人,也在不停地与人告别,而大多数告别即意味着消逝。并非恐惧告别,而是习惯了告别,尽量以好一点的姿态去面对别离,别离的笙箫也不单是忧愁。
以第一次的故乡别离作为起点,是无家可归的夜奔行者,最尴尬的不是留不下 而是回不去,唯一可做的就是踌躇着前行,一边前行一边告别一边淡忘, 像个无脚鸟一样 不停地飞呀飞呀。以为“甘冰兴”会是永远的,告别的时候还没开始发育、声音奶气、喉结也在蓄势待发,现在除了他的名字其他全忘了;以为“陆康稼”会是永远的,“连柏寒”是永远的,但事实是也只模糊记得他们的模样,甚至有一个已经不再身处同一个世界;甚至在幼年期 有那么一个人是男是女都忘了,但记得有那么个人存在 俘获了我所有的心意。脑子忘了、心还记得,姑且是称作“情意深种”。
现在也还在告别,当然也有重逢,大多数的告别我祝福、大多数的重逢我也祝福。大多数的人在告别之后即陷入无尽的消亡,有的人怨念如毒、有的人相忘江湖、有的人藏于心底 云淡风轻,这过程如生如死。若算作最后一个记得你的人也忘了你的话即是彻底的消亡,这种彻底的消亡悄无声息、难以避免。并不怨恨将我忘记,倘若还记得我 知道那是一份偶然的恩赐。 也努力记住遇到的每个有所过往的人,某种意义上:正是我遇到的所有人组成了我,而我也组成了所有其他人的一部分,很渺小但关键。
记与忘、生与死、存在与消亡之间,是注定的轮转来回。有些人先知生再知死而其生命是从生到死的过程,有些人先知死再知生而其生命是从死到生的过程,生命的观感截然不同。一样的,有些人从相忘开始相识 所以释然,有些人从相识开始相忘 所以执着。“未知生,焉知死”,是么?好像也不如此。生死、死生的界限并不明朗,黯然的明暗闪烁之中 迸耀的是真挚的情意,真的爱、真的恨、真的想、 真的泪、真的笑......那些真挚让生命在晦暗中熠熠生辉,值得歌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