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方
还是能清楚地记得,刚刚入科的我端着输液盘去给他挂水,又高又瘦但有点气质的老爷子,这是第一印象。“你这小姑娘,新来的吧?以前都没有见过。跟你讲,我这个血管可是很难打,你要是打不进去就不要试了。”我没作声,把吊瓶挂好,气排干净之后,弯下腰来握着 他的手“那您起码得让我看看,如果我确定自己打不进去,那就换个护士给您打,您看?”他不作声。我麻利地找了起来。找着了根还算看的清的血管,摸了摸,心里也就六七分把握,嘟囔着“嗯,试试。”不曾想,穿刺失败了,“我就跟你说你打不进去的哇。”虽然话听起来可能不是那么舒服,但我看着老爷子的眼神儿,并没有什么难过和自责。“您的血管太脆了,不适合一次性钢针,我给您打个软针吧?”“我说你这个小姑娘,跟你说打不进去还不相信。”嘴上一边说着,一边默默地把另一只手伸了过来。我心里想,这老爷爷相当可爱。不知道哪里来的劲,非要给他打进去,换做别人,我可能就不会了,第二次不出意外成功了。后来和同事们提起这个老爷子,才发现原来很多人都不是很喜欢他,觉得他脾气不好,有点怪,可我总觉得他身上的那种硬气的怪很吸引人。接下来一天、两天、三天,连着一周输液都是我给老爷子打的吊瓶,慢慢的,我们也就越来越亲近。每次他握着我的手,就会说“这是我摸过所有护士里最糙的手。”我无奈地笑了笑。 然后某个休息日,我出来闲逛,正好碰上他也出来走走,我俩就小手拉大手从新安桥下走了一圈,说了些什么我也都想不起来了,只是我现在还能想起那双手,有些凉,有些软。他说从来没有人这样子和他聊天闲逛,包括他家人。我瞬间觉得,自己有点幸福。过了没多久他就出院了,回到自己的小家,种点爱吃的菜。节假日不忘问候我,每每自己种的当季蔬果也都会拿来给我。 再后来,两个多月没了消息,我就有点担心,打个电话去问,才知道八十多岁的他又做了手术,现在住进了养老院,可却半点消息都没有告知我,心里不是滋味,立马就去了养老院,远远地看见他的身影,清瘦了许多,走近了看,也白了许多,他说很久都没有见过阳光了,我抓起他的手,依旧是那么的凉。“真好,真好。”他嘴里念叨着,鼻子有点酸,我转过头,忍住了。“嗯,真好,活着就很好。” 2018.5.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