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一二
2008年5月12日下午,我在这间教室上《古代汉语》,在那阵突如其来的摇晃中,大家惊恐地叫喊,随即逃出了教室,发现并无危险,旋即又进入了课堂,还带着一点兴奋与刺激之感,谁都没有想到这是一场巨大的灾难,还没下课,学校的广播开始循环播放灾情新闻,班里来自四川绵阳的女同学开始哭泣——她无法联系到自己父母了。

这阵摇晃来得如此突然,此前从未认真思考过的许多人生及社会问题一一横亘在心间,使得那一年所有的心绪和经历,都跟关于这场灾祸的记忆融汇在一起。十年之后再回想起来,发现它过于鲜明,使得自己的人生似乎可以以此作为分界点,此前生活缓慢而无趣;此后则逐渐开阔起来,但却如打开了加速模式,一晃已过去十年。
关于余震的谣言蜂起,大多都还言之凿凿,于是大家白天逃课四处流窜散心,晚上在操场里避难。电视机和网络上时时都有灾情的直播,遇难人数不断在增加,校园里大家都呼号着“众志成城”,积极地向灾区献血、募捐。那时总有种恍惚之感,一边是悲痛的国难,另一边是奥运举办在即构建的美好愿景,于是生发出一种末世倾城前的狂欢之感,跟部室里的学长学姐四处游玩,睡觉前互相叮嘱不要脱衣服,细软放手边随时准备避难,但往往睡到半夜实在太热,不觉中就脱了衣服照睡不误。九月份新学习问刚进部室来自灾区的大一小朋友,他回答说:印象最深刻的是有很长一段时间住在帐篷里,但晚上还是不敢睡,于是男生们一起打牌、唱歌、聊天,或者去女生住的帐篷里,趁机聊天,并抓紧机会表白恋爱。
当时在兰州并未感觉到切身的灾祸,但一整个夏天大家都无法安心坐在课堂里,就算在学校也是在黄河边瞎逛,或者不时地彻夜长谈,后来还跟着部室参加了两次社会实践,当地有个特别可爱的小学生,长得像记不起名字的某个男明星小时候,天真又活泼,我跟德喜欢得不得了,简直想收养他(他并不孤儿,哈哈)。回来后还不时发短信给他问要什么可以资助他,但他一概不要,发现他是当地富贵人家的小孩,自然什么都不缺,后来逐渐就断了联系。
一长段时间无法关注自我,等回过头却发现自己长期以来失眠和心情低沉改善了许多,假期没有回家,窝在宿舍里看奥运,在一起欢呼或骂骂咧咧中暑假倏忽而过。9月份新学期,一切都回到了原有的秩序之中,似乎那几个月只是地震在时间上摇出来的一个缝隙而已。不全为缅怀,借着十周年祭,想起了那夏天的林林总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