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日
第201钓鱼日
钓鱼,最接近于打猎的运动,一个老道的猎手,可以隐匿于环境,超脱于时间,甚至,掩盖自己的内心。。。
几个钟头前,迈着整齐的外八字的wifi信号三男子来到路的尽头,绕过一个花坛,开启了一天的钓鱼之旅。
第一部 打开鱼竿包,拉直鱼竿,装上滑轮、鱼线
第二部 绑上鱼钩铅坠鱼饵
第三部 shua i...ch u...去~
“舅舅!舅舅!舅舅!我鱼上钩啦!哈哈哈哈哈哈!舅舅!舅舅!快看啊舅舅!舅舅!舅舅!”
眉头一紧,我这血压就上来了,我这还没甩呢...
这个拿着手线钓鱼又喋喋不休的男孩是我的外甥,今年6岁,在5岁他之前,我家里人一致认为他可能是个哑巴,可没想到,5岁生日那天,他嘴巴像是被人拔掉了塞子一般,话儿喷涌而出。
“舅舅鱼呢舅舅!”
"睡觉呢"
“舅舅舅舅你看船啊舅舅?!”
"昂"
“舅舅我们几点回去吃饭啊?”
"1点"
“舅舅你女朋友还没找到啊?!”
我:"闭zei!"(青岛话)
“什吗?”
如今,只要有他在身边,我就有一种置身于埃米纳姆演唱会现场的错觉。。。
“ Uh, sama lamaa duma lamaa you assumi ng I'm a human What I gotta do to get it through to you I'm superhuman Innovator......”
“哎?恩。。恩。。好。。挂了。。”
原来刚才不是我陷入了幻觉而是姥爷的手机铃声响了。。等等!谁给他调的这个铃声?谁家70多岁的老头这么时尚?
这个把钓鱼线和各种滑轮码放的整整齐齐近乎强迫症的老头就是我姥爷,而我就不一样了,线都是一团抽出来一根都费劲,然后剩下的再拧巴成一团。
姥爷是河南人,没人知道发生了十几岁什么就参军来青岛当兵了,不过按照日子算他应该是躲过了1942,倘若没躲过,哪来的我妈,哪来的我啊。
仔细想想,我可真是个奇迹。
听妈说过,老头子是做文职的海军,在部队里写写文章啥的,可我咋一直觉得他是在海军里当侦探的吧,就拿我夏天住在他家的那事说起吧;
小时候我呼吸道发育差点,扁桃体总是发炎,需要不停的喝水,可我又不爱喝水,姥爷就倒了一杯热水给我放在桌子上说“我下去溜达溜达回来给我喝完了。”
半小时之后,他回来碰了碰水杯,又打开窗户摸了摸窗边沟槽里的水渍和窗台的温度,胖揍了我一顿。因为,我把水泼楼下去了~
再就是他的耳朵都能破案,能听到我晚上偷吃厨房的东西,能听到我用洗手盆洗脚(我柔韧性不错)。再后来啊,我的反侦察能力也提升了,我端盘子能做到20分贝以下放下,先放下一个点再摆正了,甚至做到了用后脚掌先着地走路不出声音。我依然会用洗手盆洗脚,但是我会再洗脚盆哪里打开水龙头弄点声音和水渍,来掩盖真相。跟他斗法,有趣至极。
每年的6,7,8,9月的第一个周末,姥爷总会带家里人来情人坝的西南角第三根栏杆这钓鱼,最近几年是带的我和外甥,带外甥是为给他磨炼性子(可他这么能唠叨明明是为了炼我的性子吧!),而我主要是搬运工。钓鱼日的传统好像打和姥姥谈恋爱的时候就开始了,对于姥姥的印象似乎有点薄弱了,姥姥在我5岁的时候就去世了,依稀记得她对我很好,每次叫我的时候总喜欢轻轻戳两下我的鼻子,然后叫一声:“小于尔”。
姥爷总说他自己才不喜欢钓鱼,就是为了看海,但是单单看海多傻啊,就带上点鱼竿装装样子。可家里人说他就是喜欢钓鱼,只不过嘴硬罢了,谁又知道呢。
钓鱼这东西无外乎两个条件,运气+经验,很显然,我啥都没有。外甥跟姥爷各占一样。于是我们桶里鱼的分布情况是3,0,10。还好我总是一边咳嗽制造噪音一边从姥爷的桶里捞出来几天放我桶里,不然让路人看到尴尬死。
由于我们钓鱼的地点是青岛地标之一的情人坝,总会有路过的行人游客问各种问题、帮忙拍照、围堵观察。
最多的问题就是我仨的关系了,“这我姥爷,我是老三的儿子,这我外甥,我大表姐的儿子”解释了几次嫌太麻烦了,就开始瞎编了。。。
托词1:“这我爹,这我儿子,没错没错我结婚早。”还别说,我这张老脸他们就信了。
托词2:“我不认识他俩”一边说一边往边上靠。
托词3:“我门是韩果仁,不太灰肿文”还特地教了外甥一句“阿尼哈赛哟”来应付。
辞穷4:“阿坝阿坝”懒得说话的时候还会装聋哑人。
可无论何时,姥爷总是晃晃头,嘴巴弯成石拱桥,一脸鄙夷,谁让他也不爱说话呢。
不过偶尔真的有聋哑人用笔和纸问我们问题的时候,我也会用认真用手语回答,至于我会手语原因嘛。。。
“于尔!”
姥爷叫了声我名字,指了指我晃动铃铛,示意我有鱼上钩了,拉上来一看,又是一个精致的塑料袋。。。哎,又是一不文明游客。正说着呢,一个带着"红色帽子加墨镜的小哥"就把他手里快喝完的瓶子一个大脚开了出去。
“这脚法还成,就是素质低点了。”我喃喃自语到。
我,一个自以为与世无争的庸人,坐车人多就等下一辆,讨厌一切拥挤的地方,规避一切聚会,就连吃饭都是早晨9点和下午4点的错峰时间。。。
说到于尔这名字还是姥爷给起的,爷爷说“你姥爷是个文化人,名字就索性让他给起了”
“于尔,鱼饵,我为什么要姓于啊!这哪是个正常人的名字啊!狗起这名都成!”
“哦!哦!又上钩啦!又上钩啦!”外甥又开始了,运气时间对上了,鱼会接连上好几条,当然我们也有颗粒无收的时候。
太阳往西蹦了两步,时光过去几分。
外甥肚子开始叫了,姥爷从他上衣口袋里翻出几根能量棒给了我俩,这个哆啦A梦似的口袋好像总能给我们带来惊喜,每次都装着不少好吃的,什么巧克力、榛果、肉脯、鸭货、肉松、鱿鱼丝,有次还掏出来一整只鸡腿,都不知道他咋塞进去的。这些吃的小时候是给我,现在是给外甥,不知道再往前数,谁会有这好待遇。
正正正一,老头嘴上不说,手上还拿粉笔在地上记着今天自己钓上来的数量~当然在我偷他鱼之前。姥爷不亏是搞笔墨的,字写的很端正,我就不一样了,小学第一节语文课我就打吊瓶去了,直到6年级才被班主任发现,想要纠正已经晚了,于是我现在用毛笔握法拿笔,用笔戳字。
“小姨!小姨!小姨!”
小喇叭意识我表姐来了,表姐比我大半岁,高中之前一直比我高一个头,但是我俩体重总是一样的,说明。。。我在腰腹部的纬度比她宽一点,家里大人都说姐姐是个美女,也许我们之间的审美不同,可能因为我总是挨揍吧,不过表姐倒是挺利索端庄的,走路也没有外八字,不像我们仨。
回头一看,卧槽!大爷你谁啊?!
姥爷看见姐姐来了后两个腮笑的都快起飞了,跟之前对我俩的丧表情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可真是重女轻男啊!
“姥爷好~”姐半鞠躬向老头示意
“小冬冬!”她捏着外甥的小脸笑道
“挺好的,没对象,别问了!”我抢答到,就这俩问题问几百遍了。
表姐是来接我们回去的,说明今儿快接近尾声了,有时候钓的多了。。。她也帮不上忙。还是我扛着。。。
“你先坐着歇会,来来来保留节目!”
保留节目就是“猜路人”
“那个那个”我指着远处一个阿姨
“手指手腕较粗,带着两个孩子,跟孩子很亲切,应该是从乡下退休给妈妈带孩子的外婆。”
“五官跟哪个孩子都不像,发自内心的笑会在眼角出现皱纹,裤子上染上的污渍应该是中午做饭留下的,我猜是保姆”
过了会一个穿着小洋装的时尚妈妈从公测出来,叫了声“走吧阿姨”。
表姐1:0
“戴眼镜那个”远处走过来一男子
“公务员,这个时间下班过来,一分钟都不带加班的,而且是研究所的,他拎着袋子上那不写着呢。”
“好吧”
2:0了
“那个长发妹”我用下巴指了下
“不好猜,比较普通,又站着不动,不过好像挺结实。。。”表姐有点为难了
“分腿站,有点罗圈,比常人黑,跟腱肌肉结实,足球运动员”
“嗨,程琳。”我走上前去跟长发妹发了声招呼,这次不是我猜的准,而是这人就是我初中同班同学,女足体育生。还代表我们班拿了n多跑步金牌。
“那个谁?那个谁?”她皱着眉仔细回想着我的名字,看着我带着家人往回走的背影。
“你真赖”表姐骂到
“巧了,谁让我记性好的”
“蚯蚓!!”二十米外的张琳喊到。。。我咬了咬牙。。。没错,鱼饵(于尔)往往是沙蚕,而很多人不认识,叫成蚯蚓,所以作为我初中的外号,常人一点也不会惊讶的,对吧。
姥爷临走检查了下框里的鱼,往海里扔了3,4只娇小的鱼苗。
“再长大点吧,小家伙”
我仿佛能感受到姥爷的潜台词。
往回走的路上,姥爷又一次绕过了那个靠着岸边的花坛,仿佛在刻意躲避着什么一样。
外甥跑的飞快,我跟姐就去追他,老头则是在后面步履蹒跚,回来想扶他还生气。。。哎,感受得出,他比去年要更老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