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陈相军先生

一转眼，陈先生离我们已经一年余了。很长时间以来，不想，不敢去怀念先生。然而，每次午夜梦回，先生之音容笑貌依然亲切如昨。先生是做文字工作的，总想写点文字纪念一下先生，他刚去世时就想，却一片空白；今年清明节，他去世刚过一周年，又不想借这个乱哄哄的日子纪念他。这几日，读了些书，又恰逢新一期的校刊《星空》行将赴印，想起了先生为单位的新闻宣传工作打下的基础，感慨之余打开电脑，敲响键盘，纪念一下先生。 一 我与先生相交10多年，初识先生，一件白衬衣，藏青色西裤，指间夹着烟，也许是多年抽烟的缘故，脸色微黑中透着几分知识分子的儒雅。 刚进单位那会，先生便把我召进他的办公室。 “会写新闻么？” 我说“会”。 他便说：“以后就在我办公室办公吧，干一下新闻宣传工作。” 从此，我便开始写新闻，干宣传，一直到现在。 干文字工作的人都知道，新闻工作非常繁琐，与我先前想象的大笔一挥洛阳纸贵的想法大相径庭，陈先生不紧不慢，手把手地教，从来不会因为文字工作的疏漏急不可耐甚而怒目相向。 他总会微笑着望着我，“看，新闻工作不好干吧，你这个中文系的高材生是不是也要加把劲了？” 干得好的时候，先生总会眉梢舒展，露出因抽烟微微泛黄的牙齿，“xx啊，今天去喝点？” 二 先生爱酒却不嗜酒，喝酒讲究情调。每次有高兴之事，小酌几杯算是庆祝一下。每有烦恼之事，小酌几杯权当消愁解闷。我从来没见过先生酒后失态，我知道，他只是喜欢以酒为媒，与自己的同事、至交在一起推杯换盏，悠然自得。 和先生喝酒是一种享受。先生爱用小杯，慢饮细啜，边喝边聊，席间嬉笑怒骂，所有大事小情化为一声长笑或长叹，伴着那袅袅的香烟兜来转去化作无形。 先生是个美食家，爱吃的人爱生活。先生的家里，微波炉，高压锅等各种锅具、厨具一应俱全。家里做了好吃的，总不忘到办公室炫耀一番。“我今天用微波炉做了一碗排骨，把排骨放碗里，加上大料，兑上水，温度调到180，等不了一会就可以吃了。味道跟锅里炖出来的绝对不一样”。说完，还吧嗒吧嗒嘴，让人对他的美食作品不禁浮想联翩。 先生还爱摆弄各种精致小巧的工具。他买了一种压制蒜泥的工具，下了班带着我到他家，亲自演示给我看，那工具其实使用了杠杆原理，把蒜瓣放在一个特制的底部有小孔的小勺里，像钳子一样的把儿用力一压，出来的便是细细的蒜泥，确实很方便。 先生还买过一台榨汁机，为了向我演示这种榨汁机，他中午买了橙子等各种水果，亲自邀请我和另一同事去他家一探究竟。榨汁机榨出来新鲜的汁水，他给我盛了满满一杯，甜蜜之余，不忘夸赞他的手艺和榨汁机的种种好处。他呢，乐不可支，笑的像个受表扬的孩子。 后来，和几位老同事说起这件事，他们说：你们陈主任觉得你这人还不错才让你去的。他对人和对食物一样，挑的很！ 好几次，酒过三巡，先生当面调教：“你这个小青年，凡事看不透而能怡然自得，很像我，但是以后你会明白，看不透和看得透之间，其实没隔着什么，唯一的不同，就是你到底怎样看待同一枚硬币的正反面。”彼时不懂，现在终于看透，想要去求证，先生却不在了。 三 先生爱玩，尤爱游山玩水。 “山风入林，花树摇曳，流水不息，浮云相逐，白虑偕忘”。不知道他从哪整出的名言金句，说这话的时候颇为得意。 2011年，我和先生去杭州旅游，他说是去杭州，其实是“华东六省一市五日游”。内容多，时间短，自然是走马观花，大部分时间消耗在路上。 晚上睡觉的时候，住在宾馆里。我爱打呼噜，先生也是。一开始还好，后来几天，先生逛景点的时候总是哈欠连天，有次竟然在西溪湿地的凉亭里睡着了。问他原因，什么也不说。 终于要踏上归途，汽车刚要启动的时候，他上来，却不顾我好言相劝，死活不和我坐一起了。 “以后咱俩不能住一屋了，我总以为我打呼噜响，你的比我还响，我找个座位补补觉。”全车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先生继续说道，“以后要一块住也行，你让我先睡俩小时你再睡”，车上的人更是笑的前仰后合。 四 如今，先生已经离我远去，所有的人，所有的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远去而有一刻的停歇，如同墙上的时钟依然周而复始地旋转。想找几张先生和我的照片，翻来覆去找不着。在这个智能化的时代，有些人有事没事都爱用照片留下或深或浅的纪念，可是我们却从来没想过给在一起的日子留个念想。 翻箱倒柜不成，从我的博客中找到一张2009年的照片。照片上，先生微笑着和其他人一起簇拥在校长身旁。照片上都是男性，在我的单位，男性绝对属于稀缺物种，正因为稀缺更显感情深厚。 找照片的同时又有意外收获。从一个老旧的橱子里翻到一个移动硬盘，先生刚得到它时，笑着对我说：看，180G的，用一辈子也用不完。 把硬盘插到电脑上，上面显示用了10%都不到。先生，你不觉得用的太少而你走的太早了吗？那剩下的90%的空间会不会因为你的冷落而埋怨你不守信用，你的人生会不会因为那刚开始绽放却匆匆结束的10%而倍感遗憾？ 把以前所有写过的新闻从电脑里都翻了出来，足足有1000多篇，那密密麻麻的文档每一篇都在对我说：文字工作不好干，很繁琐，要加把劲啊！ 五 十多年来，因为有先生在，高兴时，郁闷时，总觉得心里有一盏烛火在那里颤颤巍巍不敢熄灭。先生不在了，却没有眼泪，因为先生总是教人快乐一点，于是，收拾所有的好心情，甩掉一切包袱，又轻装上路。路上，总会余音绕耳：xx啊，今天去喝点？ 韶华匆匆，年华易老，先生是，我也是。 吾有一杯酒，足以慰风尘，如是故人来，别情了无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