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澜:传统医学生存的基础首先并不在于“创新”
(盛澜撰文)
中医事业欲求振兴,我看不必苛求有所谓的重大创新和突破。因为“继承法脉”在目前中医药事业的发展中一定是根本的命题,中医发展到今天已存“千部著述、百万方剂”,再增加多少个方剂、开发多少个传统药物,其增益绝对不足以改观中医衰微的大势。
中医看病是看一个有病的人,而不是看一个人的病。
当代中医药学人的使命,应该不是以西医理论和技术“自虐式的揭示”中医传统的西学价值,更不是以“适应科技创新和促进中医规范化”的幌子,捏着人家西医的化验单子给自己的患者开中药。
中医药学派理论的突破主要在于治疗观点的改变,而这些观点往往源于中医药诸学派均贯彻的经典哲学理论。

“《内经》为代表的医经学派以阴阳五行为总框架自不必说。金元四家的理论和宋代理学有直接关系,持命门学说的温补学派其理论与太极图有关。这些学派援用哲学构建体系,主要是因于其构建方式是经验总结式,即学派创建者总结大量临床经验,在升华为理论时,便援用某种相类相近的哲学理论为依凭,这也是中医药理论富于哲学性的原因之一。”
比之西医学主要靠新发现和新技术引领,我们的传统医学的发展主要是靠学派传承的动力机制引领,中医的学派文化是中医药文化的重要特征。
在中国知识界:学术主旨明确者多称学派,有独特技艺以风格见长者惯称流派。从最古的以学术主旨立派的针、药、脉三大派,到宋以后以学说、观点立论的学派流派,以及此后的地域性学派,我们的中医史其实也就是中医学派的演进史。
学派是中医传承的一种重要的文化现象,是中医理论体系构架的基干。在中医药理论体系的形成和发展过程中,学派既是初始源流之一,也是构建体系的基干,并一直对中医理论的发展起着重要的推进作用。

中医药学派内部不存在必然的师承关系,而更为注重学术上的继承与发展。大多数学派的理论已融入中医学理论体系之中,长期被以不同形式传承,故在当代名老中医个人的学术体系中,一人可能体现多个学派的特征。
现行《中医各家学说》教材将中医学术流派分为七大派,即伤寒、河间、攻邪、丹溪、易水、温补、温病学派。历代宗师们的创新、学术思想、技艺特长等,由其弟子们逐代继承薪传。除对初祖的开山著作继承外,弟子们还整理或注释师承著作,形成了学派的著作体系,使学派之学术长荣不衰。
据专家研究,中医史上学术的三次突破转型,均缘于学派的作用。
第一次是张仲景,他确立辨证论治体系改变了以前医经与经方分立的局面。第二次是金元四大家,特别是刘完素,不仅首倡“伤寒是热病”改变了传统热病惟寒致病的观念,还提出“理论-病机”辨证论治模式,突破了《伤寒论》“证候-方药”对应模式。第三次是清末民初以地域性综合学派称著的海派医学,该派荟萃百家、汇通中西,不仅领时代潮流,也开现代中医药教育先河。

当前国家中医药管理局发布首批64家全国中医药学术流派传承工作室建设单位,意在培植中医学术流派并推动其发展,这确实是促进中医药发展的有效举措。毕竟中医有中医的理论体系和价值观,根本上是不同于西医的,没有理论基础的盲目“结合”就是“掺和”,客观的面对这个事实就是推动中医发展的前提,这也是文化自信的一种表现。
学派的纵横构建了中医药理论体系:唐代孔颖达疏《礼记·曲礼》的“三世医”,即《黄帝针经》、《神农本草》、《素女脉诀》。这被谢利恒、任应秋等称为“此盖中国医学最古之派别也。”这也揭示中医药理论体系形成。此后,学派成为中医药理论体系的主干之一,医学分科、医事组织、传承授学乃至著作刊行、学术争鸣,皆难以超然于学派。可见,学派与中医学理论体系的构建乘时与俱兴,是其基干,也是为标志。
我们应该冀望通过中医学术流派的传承和研究,既揭示其流派理论、治疗手段的深层价值,又面向时代和社会需求,继承和发展更多的服务患者的“中医”方法,造福民众健康。
盛澜
2018年5月
作者介绍:
盛澜,1975年生于北京,数学博士,对佛教建筑、佛教文献、佛教造像、佛教美术有研究。师从著名红学家、敦煌学家、佛学家、文史学家周绍良先生。
曾任中国佛教古代文献保护中心理事、香港东方佛教艺术研究会研究员、中国佛教建筑研究所专家委员会主任委员等职。
九十年代末,经周绍良先引荐,到杜仙洲先生处从事佛教古代建筑专项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