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核
从记事起,母亲就常常对我说,你太善良了,容易受骗。
不论是出去办事被陌生人插了队,还是被发现父亲给我生活费的时候,她都会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说,你如此天真,太容易心软,总是要被骗的。
她总是说,爱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而她哭闹了大半辈子,我没有看到她因此得到更多。
可惜那时候我不明白这是一种stigmatization。我能感受到的只是一股胶着的不甘心和屈辱感。
也尝试过张牙舞爪地向别人,向这个世界讨要更多。
确实要到过一些,但心里的惶恐一刻也没有停过。我总是缺少那种理直气壮。
大约从两年前开始,他们对我的stigma诞生了新的思路。你变得真冷漠,他们说。
这指控让我惶惑不安,惭愧又委屈。
那不是自发的冷漠。那种冷漠属于拥有足够的力量意识到自己被困在笼子里,却没有更多力量去逃离它的人。
当发现我不再“善良”,心软,容易糊弄之后,她对我使用了花式诅咒大法。
用恶毒的语言指责我的恶毒,直到我变得比她更加恶毒。
在精神崩溃的边缘,我突然意识到,这是她操纵我的方式。
这是深渊对我的回望。
如今我知道自己依然真诚而且多愁善感。但我不再为自己辩护了。他们不值得了。
自豪是后来升起的一种情绪。
如果不曾冷漠,又怎么会存活下来。为什么要为保护自己而内疚呢。
后来开始流行“佛系”这个词。大约就是描述一种因无奈而生的,与世无争的新时代中年人。
不巧,无力感是我一直想要摆脱的东西。
所以再怎么淡定,我也不会是真的佛系少女。
过去的一年我开始不停的讲话,竟然还想要说服别人。
可当我以为自己的声音真的被听到,自己的心意真的被珍视的时候,就会出现更强大的现实力量对我打脸。我也不知道自己是真的被骗了,还是自己实在太bitch 了,罪有应得。
怀疑人生的时候,我不由得想起那个女人,和她对我早早立下的判决书:一个天真善良的傻子/一个冷漠恶毒的婊子。
瞧,我不想变得和她一样,对自己,对他人都没有稳定统一的认知。
我督促也安慰自己,现在被疯狂打脸,也许只是正确道路上的阵痛。
不可以因噎废食。不可以停止渴望。
即使隐居在热闹世界的一角,也要像沸腾油锅里一枚清醒的果核。
天黑得越来越晚了,花丛里的路灯相继点亮。
孩子的嘻闹、屏幕上放着没人在看的无聊综艺、带了水分的菜叶子下锅发出“滋啦”的声音。
相信自己属于这凹凸有致的现实。而不是像Cohen歌里唱的那个人,穿着肩部有磨损的蓝色雨衣,独自居住在沙漠里。
这一年一直在要一些不属于自己的东西。需要反省。
那些漂亮的词藻。
words, words, words.
真正爱你的人自然不会让你伤心,真正想见你的人自然会来见你。
其余的都是大猪蹄子。
就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