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智利地震》中的暴力元素
德国作家海因里希·冯·克莱斯特在其短篇小说《智利地震》中设计了两个暴力元素——自然暴力和人性暴力,人性暴力甚之。 自然暴力的两面性。小说一开头,即把环境设置为一场天灾,地震了。历史上智利还真发生过这次地震,属有据可考,映射到现实中,显得更为真实。(1647年智利王国首府圣地亚哥发生过一场大地震,数以千计的人丧生。) 男主人公荷罗尼莫正欲悬梁自尽,没想到竟天摇地晃起来,这下可“好”,借大地震的“东风”,他不但不用自杀了,还逃出生天了。此时,眼看就要被行刑的女主人公约瑟芬也没死成,前一秒还津津有味地瞪大眼睛,期待着上天的惩罚的“吃瓜群众”,下一秒都四散逃命去了。男女主因为自然的暴力而幸存。读了开头几行,总觉得要有什么大事发生,这是克莱斯特的写作特点,他爱设置悬念,在小说开头便引起读者兴趣,让人欲罢不能。 自然灾害具有破坏是性毋庸置疑的,但克莱斯特看到它的另一面,它还是善的放大镜。起初,男女主在地震后依然对之前的宗教暴力心有余悸,可是,他们发现,虽然房屋倒塌、死伤惨重,人人却相互体贴,相互救助,甚至还貌似得到了原谅,类似于“众志成城,抗震救灾“,似乎人性之善正从废墟里开出花来...... 为什么?对比地震前后的变化,什么没了?地震后财产、阶级、权威没了。不管男女老少,皇帝百姓,大家都俩手空空,(注意:男女主不能在一起本质也是阶级差异和世俗规范), 剥去外物,人类回到了原始的存粹状态,纯洁而天真;在强大的自然力量面前,人们也感到渺小,渺小就会产生敬畏,而敬畏催生良知。 然而,当时的男女主却选择活在转瞬即逝的美好泡沫里,一旦泡沫被戳破,他们就会发现,有一种暴力比地震还要可怕,可怕千万倍。 ——是人性暴力把泡沫戳破。 第二种暴力—人性之恶。(分为三方面:鞋匠、宗教、人群)这是一种宿命吧,他们俩人过于天真,然而现实太骨感。以最后男女主参加弥撒的情节为例阐释。值得一体的是鞋匠,是什么促使他成为这场“屠杀”的主使,为什么他会变成撒旦恶魔?从身份来讲,平日里,他一个普普通通的手工业者,要真说有点什么特别之处,他给女主约瑟芬修过鞋。其另一个身份——小市民。记得在德国文学里提到小市民,往往带有自私、虚伪的标签,此乃小市民阶层的劣根性。个人观点,他之所以敢指证女主,是因为他借着认识女主,做一次压抑许久的爆发,这种爆发不是没来由。因为平时,他看不惯贵族奢侈的生活,想像一下,当他跪在地上给女主修鞋时,心里肯定在想:“真恨不得她早点死!” 某种程度上,对社会的仇视和阶级束缚催发了他反常的举动,所以,他为了刷自我存在感,脱下人皮,换上兽皮,把野蛮的动物性完完整整的显露出来了。 但是也并非不可原谅,存在即合理。一个好好的鞋匠为什么能这么大反差,做出伤天害理的恶俗事?因为他的人性逆转过。要想达到这点并不难,只要三样:无意义的劳动,威胁和人性的脆弱。他是作案者也是受害者。 宗教这个东西很好用,特别是在“打掩护“这一点上。什么东西披上宗教的外衣,就等于完全政治正确了,谁敢说一个不字?除非他想下地狱。我比较赞同克莱斯特的宗教理念,他讨厌狂热的宗教运动。我也反对形式主义,信仰本该从心而发,是向内而不是向外,向外了,就偏了,看不到自己的缺点反而对别人指指点点。就像《铁皮鼓》里奥斯卡的母亲,为什么定期去教堂忏悔?恐怕 是为了下回偷情能偷得美美的,更心安理得些吧。所以,宗教是好东西吗?我也不知道。 但“外衣”终究是身外之物,没有宗教,人还是会干出一样的事来。因而,我认为,人性暴力是最可怕的。 有些人就爱看别人倒霉,乌合之众——看热闹的人群,那些平时看起来人畜无害的人。起初,约瑟芬的惩罚由火刑改成了斩首,这引起女士小姐们的不满。有一个细节说女主平日里品行端庄,表现良好。那些女士可能是“憎和尚,不憎道士”,心想:“你装什么清高,最讨厌的就是你!”女人呐!另外,最后人群包围主角的一幕,和《老妇还乡》里男主被黑压压的人群逼到死里很像,一种窒息和绝望。我最讨厌这种,仗着人多干着恶俗的事,不计后果,要么你就站出来。 有人曾批判雅典的民主制,由公民决定事宜是否合理正确,因为公民很容易受到诡辩派或其他说法的诱导,做出不公平的判断。
海明威写过一个德国新教牧师的话:“起初,他们抓共产党员,我不说话,因为我不是工会会员;后来他们抓犹太人,我不说话,因为我是亚利安人;后来她们抓天主教徒,我不说话,因为我是新教徒,......最后他们来抓我,已经没人能为我说话了。” 我们都是整体,别人的不幸就也是我们的不幸。起码不要去无缘无故伤害人家,就像我们老祖宗说的“己所不欲,勿施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