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眼中的农村是怎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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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我而言,摄影即生活,它总得和生活打交道。
——罗伯特·弗兰克
今年初,1月21日,股神何君开车,我们一行四人到龙口村“考古”,因故未果。龙口村与我家不在同一个镇上,但不远,初中时爸爸常在夏日傍晚开车带妈妈和我来这儿看海、烧烤。那时哥哥在市区读寄宿学校,所以没有一起来。夏夜,只有爸爸、妈妈、我,看海亲吻着堤岸,风都安静了——仿佛几千年来的安静。可是,如今这里的一切都变了,为房地产吞噬殆尽,我已经找不到过去熟悉的风景了。
自此,我存了一个想法,想要抢救式纪录吾乡的风景。但毕竟是晚了,譬如我家村口的游乐场,是我出生前一年建设的,当时被誉为本土“迪士尼乐园”,带给我最深刻的科幻探险记忆,孰料在我离家读书时破产清算,所有建筑装饰悉遭破坏。如风一般吹过的科幻乐园,现在说起,很多后生都一头雾水,不知在哪里。
海边一带,多如以上所述,七零八落,不复从前。尚有旧时风貌的,是那养我性命的农田了,大概以被划为保护区而得幸免吧。当如癌细胞一样在大地上蔓延的丑楼林立时,农田仍如千年前那般喂饱着村民的胃。吾乡旧时为海,后在珠江出海泥沙冲积下,浅滩露出海面,村民逐地建村,又向海围垦,始有大块农田。先民自中原南迁,在这样一块蛮荒之地上定居,经历朝历代的艰辛付出后,才有了这块土地,如今大部分地名又消失了,只剩下农田承载着历史的记忆。
那么,去纪录农田吧,去记下农田之春。
二月二十日「新年不忘给菜浇水的人」

正月初六,早上和母亲出门散步,在家近旁的农田看到邻曲在浇水。今年过年天气不冷,还有点热,初五和哥哥出门去番禺,在车上热出一身汗。初六仍然很热,农人穿着短袖在菜地浇水。
三月四日「春到农家」

去邻村看候鸟,在田埂上走过,见到院子花开朵朵,老婆婆挥舞锄头,老爷爷和邻曲在田边聊天。
三月四日「开荒南野际」

冬眠之后,稻田要开荒了。田边放着一瓶矿泉水,大概是农人休憩时所饮用的。
三月十八日「飞翔在春耕稻田上的鸟」

阴天,周末去看农耕。田野冒出了绿油油的禾苗,远处有鸟儿展翅飞翔,山峦下起伏着春天的旋律。
三月十八日「另一只飞翔在春耕稻田上的鸟」

最近我对手机打鸟很感兴趣,手机限制了打鸟的许多可能,作者最大的努力就是等待,在时间的等待里等待天赐。
三月十八日「因为风的缘故」

稻田边插着小树枝,上面挂着塑料袋,在春风中张扬着,也许是起稻草人的作用吧。
三月二十五日「再一次因为风的缘故」

上周拍摄的相片「因为风的缘故」,友邻指出选择仰拍的角度也许更好。这个周末到田边蹲在泥地里重新找角度,发现诚如友邻所说。有时候,一切都没有变,只要我改变位置,所看到的就很不同。有时候,我们需要有人指导,因为我们所知的总不免有限。有时候,我们要靠自己不断摸索,因为谁也不能完全帮助我们。
三月二十五日「天地人」

人如何确立自己在天地之间的位置,始终是我关心的问题,这张照片想表现的也是这个思考。可惜画面没有抓拍到鸟展翅飞翔的一瞬间,这是旧手机打鸟难以克服的问题,换上有Live Photos功能的苹果手机,打鸟成功率会高很多。那段时间,我出门拍照很少带相机,多是带两个手机。
四月十五日 「鸟儿拦住我:春天到了」

走在田埂上,料峭春风吹着山、树、庄稼,让来寻找春耕的我忍不住放声歌唱。
让春风吹乱禾苗
让鸟儿带着我唱起这首歌
让我拦住每一个经过的人
告诉大家春天到了
四月二十二日「给禾田除杂草的农人」

早上下着雨,我在田边散步。雨停后,看到农人下田给禾田除杂草。农民劳作非常辛苦,虽是春天,在田里仍然又累又热,所以农人穿着短袖短裤。按下快门的同时,涌现“粒粒皆辛苦”的诗句。
四月二十二日「摘我园中蔬」

早上下着雨,去田边感受清新的空气,看到农妇戴着斗笠在雨中摘菜。
有外来厂工从村里走去镇上集市,在路边问农妇:“田里的西红柿多少钱一斤?”
“两元。”
“我们一会回来买,不想从市场拎那么远。你今天都在地里干活吗?”
“我整天都在,你们回来时找我就可以了,我老公车去市场卖的也是这些菜。”
四月二十二日「雨中摘葱的农妇」

雨变小了,农民又忙碌起来。一位农妇为了劳作方便,斗笠也不戴,争分夺秒在摘葱,摘满一捆后,搬到水渠里清洗干净,放到一边等丈夫回来运去市场卖。
农妇的父母、子女,都由这田地供养,都由她和丈夫的辛勤劳动奉养抚养。春耕,有太多艰辛,也有很多寄望。
春末,去日本旅行,沿途也看到了一些春耕的画面。日本的农田似乎没有抢救性保护的迫切需要,农人不会失去农田,倒可能是农田失去农人。其实,我们也面临着农田失去农人的难题,不少内陆农田被撂荒。而在另一些区域,城郊有房地产开发价值的农田则岌岌可危。今天的我们,同时面对着完全相反的两个难题。
四月二十九日「唐招提寺附近耕地的农民」

行走奈良乡间,在唐招提寺附近看到一位在耕地的农民。看起来和我国的农村也没有很大分别,不同的也许是日本的村屋更有规划,建设风格更为传统,设施也更为现代,农村和农田都不必担心被城市吞噬。
五月四日「在家旁空地摘野菜的北海道妇女」

在北海道南大门函馆街上行走,看到一位在家旁空地摘野菜的妇女,从装束看,和日本影视作品中表现的农妇很像。
我喜欢看的《蜡笔小新》里,有一集是讲广志和小新去住屋周边摘野菜煲粥的。野菜,在我的理解中,应该生长在很郊野、乡野的地方。而这几天在奈良、青森的城市道路边,也不时看到野菜,和《蜡笔小新》中的画面相近。野菜长在城市,这是日本的独特景色吧。
五月六日「富士山下浇水的农夫」

与朋友去看富士芝樱祭,在列车上不时看到有农人在劳作的画面,捕捉了几张。检视时发现他们耕作的背景是富士山, 富士山被日本人誉为“圣岳”,是日本民族的象征。在大山下劳作,会不会别有一种历史感呢。
这躬耕在富士山下的农人,让我想到悠然见南山的五柳先生。其实,所有的春耕画面,都或多或少会让我想到他。天运苟如此,且进杯中物。
四月二十二日「雨中农田」

雨下得很急,在车上所拍。面对养我性命的农田,有很多难以表达的心情。这也是我想走近春耕的另一个情感因素吧。
以上便是今年大致的春耕纪录,与我起初的构想有很大距离,主要有两个方面的原因:一是拍摄计划不够严谨周密,随意性较强,没有按照作物的生长规律进行系统纪录,无法突出春耕的特点。二是拍摄设备不给力,基本是手机拍摄,没有好的中长焦镜头,拍摄农人耕种时靠得太近,让正在辛苦劳作的农人感觉被冒犯,较难捕捉到合适的画面,牛、拖拉机等元素都缺席了。
如果明年或后年再进行拍摄,要做好三方面的功课:一是尽可能详细了解农业耕种和农作物生长的全过程,二是通过居住田边的同学随时掌握农田变化情况,三是在硬件设备上作足够的改良。
故乡的原风景,是岁月刻在我心中的画,渐渐却又模糊了。即是如此了,东面海边的印象已所剩无几,西边山里以其偏僻尚存一些。我要赶在所向披靡的房地产杀进来前,约上童年的小伙伴,一起去为它们作最后的见证和纪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