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十方(11)
十方(11)
崔杼 没茶茶会

第十一卦 祭,得此卦者,如女子跪在木堆中央,热泪滚落。“是谁的罪孽?是谁的罪孽?”老人手持火把,点燃木堆。“是她的罪孽,是我的罪孽。”
不周山顶,郑国在此处盖起了一个有顶无壁的祭祀大厅,大厅四周挂起了毛毡,中间架起了巨大的火堆。这样搭建的临时大厅遮住了积雪,驱走了严寒,却挡不住穿过缝隙的风。风吹动悬挂在顶棚的空白纸卷猎猎作响。
姜歧身穿红黑两色的歧术一派传统服饰。腰间飘带被寒风吹起,凌乱的舞动。大厅里只有姜歧一人,郑允带着众臣子于厅外风雪中进行祭天的开场仪式。
郑允坐在最高处,侍官们用身体替他挡着风雪。郑吕站在下手,主持开场的献祭。12种奇珍异兽被绳索捆住,于脖颈处取血,众大臣按身份高低取相应的血液点在烈酒里。郑吕将混有虎血的酒碗捧过头顶,进献给郑允。
郑允单手接过,看向下方的人群:“齐国和燕国没有派人来参加;郑国官员清流一派均未出席;世族倒是全都出现了,不过有一大半都是抱着两不得罪的心理浑水摸鱼……我不在乎。”郑允想,“只要过了今天,我就是郑国名正言顺的王。之前种种,有的是时间慢慢清算!”
鼓声响起,郑允长啸一声,饮尽碗中酒!众人随他共饮。《国风》的乐章响起,在庄重肃杀的乐声中,侍卫将被放干血液,尚在哀鸣的动物推下悬崖。雪花已经大似柳絮,寒风吹得人们眼睛都要睁不开,眼睫胡须上都是冰晶。狂风中的乐章,断断续续,好似鬼哭。
帐中的姜歧自言自语道:“礼一,成。”
郑吕一手扶住被风吹得东倒西歪的皂帽,一边嘶吼道:“进帐!”众人陆陆续续走进帐中。
半柱香后,众人在帐中各归各位站好。郑允示意郑吕,郑吕垂手而站,高声道:“请歧术传人吕氏魁姬为郑国祝祷!”
众人听到歧术传人的称号,都有些不可置信。不过好在都是官场上的老江湖,伪装表情不过是小儿科。
魁姬穿着与姜歧相似的红黑相间服饰,疏影捧着墨砚跟在她身后。鼓点变得缓慢,丝弦乐的声音加入进来,时而轻缓,时而激烈。魁姬站在长桌前,举起笔,环视四周。她看向姜歧,他正冷淡地看向远方,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毫不在意。
魁姬挥毫,开始绘制六道风雷符。脑海里却想着她最后一次去小院学习时,十方对她说的话。
“吕氏魁姬,你知道为什么阿歧是先生的弟子,却一直是我教导你歧术吗?”十方蹲在荷塘边,手里用竹叶折篮子,说:“因为我把身份借给了他。他本名叫十方,是佛陀堪破情劫前在人间留下的子嗣。他的母亲怀胎八十一年,老死了。三天后,他破腹而出。出生时,百花凋零,百鬼昼行。佛陀为了弥补这个过错,化身旅人,欲度他成佛。结果,虽然他只是个婴儿,却唤引来恶鬼无数,蚂蚁啃大象,把佛陀咬死了。”
十方折好一只松松垮垮的篮子,不甚满意的放到一边。抓着一把竹叶从头折起,接着说道:“佛陀身陨,万物齐悲,天降大雨——魏国第十二任国君,那个倒霉催的,就被淹了都城,所以才有五国逐鹿中原的天下局面。十方……叫自己的名字有点奇怪……他虽然没做错什么——我认为他只是不能自控自己的能力——但是天道平衡,无法也无情,捉摸不透。总之,降下天惩于他,头上生疮,脚底流脓,皮肤皲裂,骨髓溃烂,生不如死。”
魁姬停笔,早有等待多时的侍官急步上前,将符纸挂好,另铺了新纸在桌上。符纸悬于帐顶的铁钩上,见风放光。于是天降异象,狂风呼啸,刮起散落地上的积雪,洒满空中,天地间一片雪白!而明明风大至此,帐中却变得平稳安静,连一丝微风也没有了。帐中官员惊慌失措,窃窃私语。
魁姬将千雪泽需符繁复的图案绘制在纸上,实际脑海中却毫无此符的印象,全凭当日临摹时的肌肉记忆,她觉得自己每一次抬手,心口就绞痛一下。这么疼,若不是身体不受控地自主舞动,怎么能顺利地画下符箓?
记忆里的十方小心地收紧竹叶篮子的底侧缝隙,接着说道:“人们于山中偶然遇见他,就受惊逃走。幸而百兽以乳汁喂养,才让他活了下来,可惜神智未开。那一天……”十方露出了温柔的笑容,道:“家人把我抛弃在不周山附近的一座山上,被周游天下的郑歧生先生捡到了。他收养了我,为我取名为姜歧。此时有哭声传来,先生抱着我顺着哭声找到了十方,一见我,他就不哭了。先生便一同收养了他,取当日为他的生辰。
他七岁时病入膏肓,将要死去,我却想要他活。人一旦有了执念,就会拥有无穷的胆量。天惩不可解,然而,人心之所坚者,天道也要退步的。我与十方换了名字,生辰,甚至性别,瞒天过海。”她露出一个顽皮的笑。“我们小的时候,都是他做女孩打扮。你们去伏汛的前一天,他刚刚剪了头发。阿歧——我还是喜欢他这个名字——的身体渐渐变好,我则被先生使用秘法,抹去了存在。抽不到签文,是因为我没有前路,在天道判定中,我应该是已经死去的人。”
魁姬再一次收笔,侍官上前忙碌,帐外寒风于是愈发呼啸。台下众人心生敬畏,交谈渐止,帐内一片寂静,可以清晰地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大概是雪太大了,听上去更像是铁片掉落泥土的声响。魁姬感觉到自己的右脚后跟钻心的疼痛,虽然还不至于站立不稳,但也无法支撑身体的重量,只好微左倾身体,让左脚成为整个身体的支撑。
崭新的纸张铺就,魁姬强撑着落笔,她感到喉咙间血气上涌,口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腥味,眼前一阵阵发黑。好在此符十分熟悉,于是全凭感觉,画出了这道临摹过成千上万遍的七星雷召符。暗红色的汁液流淌在纸上,触目惊心。
“祭天大典是人间询问上天是否对人间帝王满意的典礼,你以我的身份出现在典礼上,绘制的又是歧术一脉的符箓,惊动风雪雷电火五位神明,是一种向天道挑衅的行为,九死一生。”
此符画罢,侍官悬挂在空中。帐外于鹅毛大雪中雷声大作,轰隆声不绝,好像百匹战马奔跑的声音。帐中一片肃穆,屏气凝神不肯错过这一异响。
魁姬从跪在身侧的疏影捧着的墨砚里沾满墨汁,等待侍官铺好新的纸张,画下左日紫电符。
十方编出一个圆滚滚的篮子,精致又漂亮,爱不释手的看来看去,道:“不是说你一定会死啦,大道五十,天衍四九,还有一丝未知无法卜算。我只是不希望你因为此事死去,因为会让我产生这与我有关的错觉,我不习惯……阿歧同意我告诉你利害。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对你有着奇怪的信心,笃定你一定会选择继续。”
那时候她回答了什么?怎么全无印象?魁姬头痛欲裂,部分记忆开始模糊,而有些却突然变得更加清晰。
她清楚地记得十方诧异的样子,惊奇地瞪圆了眼睛,放下篮子,说道:“你是这样想的?我真的没想到……你本来就是名门贵女,顺理成章嫁给同等身份的男子,生儿育女,和顺一生……为什么?我没想过,的确,如果当日没有把阿歧捡回来,我会比较轻松,轻松但是不开心,这是两回事。我知道自己想要他,我愿意付出我能付出的代价,因为这样做会比较开心。艰难但是开心……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左日紫电符被高高挂起。帐顶外,闪电一道接着一道亮起,像舞动的银龙!百官跪倒在地,向天相威仪屈膝。郑允坐在上位,得意、兴奋并且欢愉!
而魁姬的后脊已经失去知觉,木然一片。她强撑着绘出最后一幅天行火麟符,手不停颤抖。
记忆里的十方站起身来,将小的篮子摞在大的篮子里,跨在手肘上。她把头发扎成一根麻花辫,末尾系了个红头绳,瞪着圆滚滚地眼睛,看上去像一个卖菜的小村姑。她微笑着看着你,好像永远都会这么开开心心,快快活活。她挎着篮子转身,磕磕绊绊地向屋门口走,篮子一下一下撞着她的腰。姜歧推开门,出现在门口。十方小小的欢呼了一声,叽里咕噜向姜歧跑去,被姜歧双手抱在怀里。姜歧抱着她转身,走进屋内。
门关了。
魁姬感到自己的脊背皮肤缓慢裂开;膝盖处生起了一个巨大的疮,被布料压着疼痛难忍。她的脖子上爆出了青筋,汗水密密麻麻湿透了里衣,腌渍的伤口愈发疼痛。明噬电贲符一画完,她支撑不住地用左手撑在桌子上,再抬起时,桌子上多了一个血掌印,她的手掌已经血肉模糊。跪立一旁的疏影一愣,随即隐晦地用身体挡住众人的视线,不露痕迹地用袖子擦掉血迹。魁姬注视着疏影谦卑弓着身子的身影,自嘲一笑。耳旁是众人因光电闪烁,雷雪交加震惊恐惧的喘息声,抬头可以看到她名义上的丈夫志得意满不可一世的嘴脸。
真痛啊!她想。
她感到了一丝难以名状的悸动,好像魂魄飘离体外,分散于九天之上,众生渺小似蝼蚁,他们的悲欢像炊烟一样,飘飘荡荡,到不了天际就散了。这就是天道吗?魁姬想,真无情!
最后一笔落下,魁姬手一松,笔“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有火从她脚底燃起,火苗跳跃着顺着她的皮肤向上爬,在众人的惊呼声中,把她整个包在了里面,变成了一道火柱!
郑允猛地站起!众人惊慌失措!
姜歧从一旁走到中央,绕过被火焰逼退的疏影,神色淡然地将右手伸入火焰中,在他触碰到火焰的一瞬间,火焰猛的熄灭,无数火星迸射出来,耀眼无比。一瞬过后,变成灰烬,落于地下。随着火焰熄灭,帐外的异象也都消失了。
姜歧拿起最后一幅天行火麟符递给侍官。心中想到:“礼二,奉。”
祭天大典不能失败!郑吕站出来,在郑允下首跪倒,大声喊道:“天佑郑国!天佑吾王!”下方众人还沉浸在刚刚那一幕的震撼当中,稀稀拉拉地跟着说道:“天佑郑国!天佑吾王!”郑允加大声音,情绪激昂地喊道:“天佑郑国!天佑吾王!”五体投地的跪拜。众人仿佛被感染了一样,跟随着他嘶喊,声音越来越大,情绪越来越激动!
“天佑郑国!天佑吾王!”
“天佑郑国!天佑吾王!”
“天佑郑国!天佑吾王!”
所有人都面红耳赤,兴奋不已!郑允站在高台上,心潮澎湃,斗志昂扬。他略带笑意地看着唯一还站在下首的姜歧,心中想到:“此间事了,我就先派人打断你的双腿,喂食野狗。” 双手一挥,道:“众卿家请起!”众人站起,彼此对视,眼睛都是血红的,他们似乎完全失去了神智,沉浸在郑国一统天下的假想中难以自拔。就连失去一女的吕渊大夫,都看不出一丝伤心,满满的都是野心和杀戮。不过刚见识过上天因人力而呈现的异相,有此狂妄的想象,也是可以理解的。
郑吕站直身体,扬声道:“请歧术一脉传人姜歧先生为郑国诵唱祭文!”众人火热的目光落在姜歧身上,而他似乎毫无所觉。仗着没有人知道诵唱祭文的具体方式,他踱步到长桌边,捡起魁姬刚刚使用过得毛笔——此时墨汁已干,笔头粘连在一起。他一手持笔,一手去捋顺笔头的兔毛。同时拇指下压,中指支撑,固定住毛笔。用食指指甲顶端在笔杆处有规律的敲击。他的动作很轻,很温柔。
郑吕冲侍官皱眉使眼色,侍官连忙小跑着搬走长桌——刚刚群情激动,一心跪拜,居然忘记收拾场地了。姜歧不为所动,继续像看情人一样,看着这支毛笔。侍官弓着腰搬动桌子,疏影带着侍女后退。
异变突起!姜歧突然地抬起右臂,与右眼平齐,食指轻抚过笔杆。一只精钢打造,极细的三寸小箭射了出去!
郑吕在他抬起右臂时就心知不好,飞扑来挡,手臂堪堪出现在此箭的轨迹上!但是……姜歧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当日里,师父将此箭铸的如此短,而笔杆如此长,就是为了蓄力!
今日,这一支蓄了郑歧生半生无力,半生流离,半生郁郁的断箭,一箭射穿了不孝子的小臂。而后,此箭去势不减,自下而上洞穿了郑国现任国君郑允的胸膛,钉在了他身后不远处的毛毡上!郑允双臂胡乱挥舞,右手缓慢捂住下腹地血洞,口里“赫赫!”两声,倒在了椅子上。
——郑吕的手臂多少影响了此箭的效果,姜歧本来瞄准的是他的脑袋。
说来复杂,其实从姜歧抬臂,郑吕飞扑,郑允倒地,不过一眨眼的时间。台下众人很多只听见破空声响,便见郑允瘫坐在座位上,还没有反应过来。
姜歧扬声道:“郑氏二子,弑兄杀妻,忤逆父命,愧对母恩;扰乱法度,祸及朝纲。冬,二月。歧术第二十七任传人,姜歧,代天诛尔!”
众人大乱!
郑吕跪在郑允座椅前,双手护着郑允心脉。随行太医第一时间赶到处理伤口。郑吕双目泣血,转头盯着姜歧,面目狰狞如鬼,厉声道:“抓住他!乱臣贼子,也敢妄论天意!”
“嗡嗡”声渐起,众人陷入犹疑。大部分不敢乱动:刚见过神迹显现,此时攻击歧术传人岂不是渎天?但还有小部分人,想得更多一些:郑允已死?局势对郑国如此不利之时,国君丧命,还是被歧术传人诛杀,这岂不是给了敌国吞并郑国的借口吗?即便郑允要死,也不能死在歧术传人的手里。所以此子必须是乱臣贼子,事情才会有回还之地!不渎天,顷刻间便要沦为阶下囚了!
王室亲卫得到命令,手持银枪,向大厅中央冲了过来。姜歧退后两步,单手掐住尚在震惊的疏影肩膀,向后退去。
就在此时,地动山摇!
“怎么回事?”“地动了……”“怎么?”“走!”“快走……”众人站立不稳,不算坚固的大厅摇摇欲垮。登时,一片混乱。
半刻钟前。
听到雷电声传来,十方猛地一拽冯碗的衣袖,翻身滚下马车,顾不得拍打身上沾染的积雪,一路狂奔向悬崖边上站住。十方屏息凝神,估算着时间,心中默数“1,2,3,……”数到六百,十方抓住冯碗手臂。两人猛吸一口气,冲着不周山的方向放声大喊:“啊啊啊啊啊!”一口气全部喊完,十方半侧着身体倾听,只听山谷间回荡着两人的回声:
啊!
啊啊!
啊啊啊!
一道更为尖利,一道更为低沉。回声几经传荡,声音越来越远,越来越散。就在十方心跳如鼓,额上生汗之际,终于,远处不周山山表升腾起一阵白色的雪雾——雪崩,开始了。
十方和冯碗又跑向马车的方向,奔跑过程中,十方猛地一眨一直瞪大的眼睛,一颗泪珠掉落脚下,把雪地砸出一个小洞。二人上车,车夫一挥马鞭,马车疾驰着向山下驶去。
车里的十方把冰凉的手伸到白猫肚子下面暖和,得到了愤怒的一爪子。十方遗憾的收回手,眼神在冯碗的后脖颈流连不去。冯碗警惕地把后背紧贴在车壁上,坐得笔直。十方只好双手互搓取暖。马车速度很快,雪天路滑,所以不很稳定,较上山时相比,十分颠簸。冯碗的后脑勺不停地磕在马车壁上。他却没有在意,很有几分心不在焉。
良久,冯碗问十方道:“他们没事吧?”
十方抱着白猫,整个人显出一种过度疲劳后的懒洋洋,答道:“我不知道啊……”
冯碗一愣,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面瘫脸出现一道裂痕,问道:“你你你……你让我跟你杀将出来,还破坏了郑国的祭天大典……你、你……这么大的雪,又滑下来……姐姐怎么办?”十方双手举起猫,对冯碗卖萌般的摇了摇白猫的胖爪子。效果很一般,冯碗的脸色还是很难看。十方放下猫,解释道:“我只是按照阿歧的要求做事啊!他说他会带疏影下山的,你不用担心啦!”冯碗反问:“那你刚才那么害怕干什么?”十方心虚地说:“我怕我数错或者走神,会被阿歧骂的。”冯碗有气无力地问:“那你现在怎么不怕了?”十方坦然答道:“因为我负责的部分都完成了,接下来只等阿歧找到我们就好了。”冯碗生无可恋地瘫坐在马车上,感觉自己上了一条贼船。
马车停在了不周山远处的城池里。“国字脸”和他的手下落脚在一家米店里。冯碗和十方被安置在米店后院里,换上了燕国的服饰。名义上,他们是燕国来探亲的米店老板娘的外甥和外甥女。一直到黄昏时分,搜查店铺的士兵来了第二遍,姜歧还是毫无消息。
吃晚饭的时候,冯碗捧着汤面来到院子里,看见十方软趴趴地坐在井沿上,白猫正撕咬她的裙边。冯碗走近她,唤道:“吃饭了,他们做了燕国的传统面食,味道很新奇。”十方“哦”了一声答应,站起来迈步就走,被白猫笨重的身躯扯了后腿,险些摔了一个跟头。冯碗没有说话,蹙眉,带十方去厨房吃面。
十方捧着面条,夹起一筷子,塞进嘴里,嚼一嚼,又不动了。沉声问道:“你怎么了?”十方才回神,喉咙一动,把面吞下去,茫然道:“什么?”冯碗没有追问,沉思片刻,别别扭扭伸出手摸了摸十方的头,干巴巴地劝道:“别担心了,他们会没事的。”十方魂不守舍地反对道:“难过才是摸摸头,担心不是。”冯碗如蒙大赦般的抽回手。十方看着他别扭地样子虚弱地笑笑,笑到一半,又不自觉叹了一口气。
这一天过得格外漫长。
吃过饭的十方像是站岗一样坐守在水井边缘,随着日头渐落,困得迷迷蒙蒙的十方就手肘撑在膝盖上,双手托着下巴,在井边打盹,一刻一惊醒。冯碗心惊胆战地看着她好几次软绵绵向井口方向倒去,都在最后关头腰部一绷,死里逃生。冯碗怕她出意外,只好自己坐在井壁旁守着她。他们两个都在后院,“国字脸”自然不放心,只好派一群手下守在院子周围。一时之间,米店后院热闹非常。这般提心吊胆直至深夜。
午夜十分,姜歧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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