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梨花雨(五)
头天晚上,容景的侍卫来到萧府,顾铭走到院子时,就着月光,看到了坐在石凳上看安歌。他慢慢走进他,双手做礼,对她说:“小姐,殿下说要见你。”安歌转过头来看了看他,眼睛里有过一瞬间的呆滞,慢慢回过神来,对着他无奈的笑了笑,对他说:“阿宁并非萧氏人,留在我身边只不过是为了照顾我,希望殿下能看在以往的情分上,留下阿宁的命,准她回乡。”顾铭的头又低了低,开口道:“一切还需殿下定夺。”
进宫时夜色已深,安歌随着顾铭绕过重重回廊,看见华灯闪烁,便知已是到了东宫。映华殿中,见到容景一席华服站在不远处,安歌想着,十几年来,东宫从未变过,一旦住进来,便意味着是天下的子民未来的“君”。她慢慢站在离他不远处,抬眼望着他,看见他一如当年的样子,剑眉星目,她从小和他一齐长大,却不能指望能一起白头。安歌“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她说:“罪臣之女萧安歌拜见太子殿下,愿殿下福泽绵延。”容景看着跪在地上的他,眼中滑过一丝悲伤,缓缓蹲下身想要扶她起来,不料安歌却向后一躲,对他说:“草民乃罪臣之女,殿下万金之躯,如此,于礼不合。”容景的手搭在她的肩上,轻轻的叫她:“晏晏。”安歌闻言抬头,定定地看着容景,轻启朱唇,一字一句的对着他面前的人说:“晏晏,在她16岁那年就已经死了,现在跪在殿下面前的是罪臣之女,萧安歌。”容景望着她的眸子,慢慢的站起来,示意阿宁和顾铭将她扶起来,待她起身后,他背对着她说:“阿宁可以回到故乡,”容景抬眼看见窗外的漫天星斗,想起那年曲岸河上他为她庆生时她笑的那么开心,转过身又望进她的眼里,再不似当年,他叹了一口气,轻轻地开口,:“可你,必须留在我身边。”“殿下”“带她去偏殿”安歌开口还未说完便被容景打断“好好照顾着。”说完便离开了。
安歌静静的坐在殿中的塌上,月光透过窗户纸更显映在她脸上,更显苍白。她抱着双膝,慢慢回忆着往事,却清楚的听到房顶有悉悉卒卒的声音,她抬眼一看,便看见容尘站在他面前,安歌看着他,没有说话。容尘慢慢走进她,看着她消瘦的脸,抬手轻轻抚了抚她耳边的碎发,问她:“晏晏,你可还好?”安歌对他勉强一笑,容尘坐在她旁边,静静的开口:“方才从宫里回府,在路上碰见的阿宁,才知道你在这里。”安歌看着容尘眼睛,笑着说:“若是萧家没有出事,再过些日子我便会嫁给尘哥哥,尘哥哥想取安歌吗?”容尘的手握住安歌的手,回望她,没有一丝犹豫的回答:“想。”安歌笑了笑,很开心的样子,却不动声色抽出手,转过头看着前方的一片虚无,缓缓地说:“小时候喜欢蹴鞠,爹爹平时一有空就来和我一起玩,娘亲就在旁边看着我们笑,后来长大一点,爹爹便不许我再碰这些东西,总是叫我学琴、练舞,说女孩子家,这些东西不会的话,以后没人要,还好尘哥哥愿意娶我。”她的嘴角开始向上弯,眼睛眯成月牙,容尘知道她在笑。“后来,我慢慢开始叫他父亲,”安歌沉浸在回忆里“他也总是冷冷的答应着,十五岁及笄那年,我和父亲站在院子里,他说‘安歌,安歌’又转过头对着我说‘当年为父和太祖一起打下这江山,知道这祥和有多么来之不易,后来太祖登基一年后,你就出生了,为父希望这太平盛世能一直延续下去,所以给你取名为安歌。’疏缓节兮安歌。”她转过头看向容尘,眼里蓄满了泪,悲切地对他说:“这样的父亲,怎么可能会谋反呢?”容尘抱着他,在她耳边一遍一遍的说着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