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奇奇怪怪的故事系列30
我想了很久,终于轻声开口对妈妈说:“妈妈,老师让交这个学期的书费了。”
因为没有交书费的原因,我已经第三次被老师点名批评了。“全班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交,你到底有没有回家告诉家长,还是偷偷用掉了呢。”上周老师严厉地问我,因为我没有交钱,导致她被教导主任批评了。“下个礼拜你再不交钱,就不要来上课了好吗?”正是因为这句话,才让我鼓起勇气对妈妈说的。
一个耳光突然从天而降,我没站稳,一个踉跄向后倒了过去,后脑勺在地板上砸了一下,疼的我发出一声闷哼——如果发出声音,妈妈一定会更生气的。
“你这个坏孩子,是要气死妈妈对吗?”没等我站起来,妈妈的脚便雨点一样落在了我的身上,我立刻蜷缩起来,护住了脑袋。忽然妈妈的一下正踢对到了我的小腿骨,我一个哆嗦,把手从脑袋上松开,去摸了小腿,但是我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错误,因为妈妈的下一脚就落在了我的脸上。
“妈妈每天辛辛苦苦是为了谁,为什么你还要这么气我?”妈妈一边恶狠狠地看着我,一边一脚接一脚地踢下来。所幸我已经缩成一团,疼痛感比刚才好忍受很多。至于要问出“妈妈你为什么要打我,我怎么气你了?”这种话是绝对不能说出口的,我早已习惯了妈妈的这种突如其来的殴打,开始的确是我做的不对,当我还是小孩子的时候,妈妈似乎忘了我个子太矮自己倒水有可能会弄翻杯子,力气太小要手洗衣服不能洗的那么干净,又或者是因为看到别人家小朋友的糖果那么甜美而没能控制自己多看了一眼,任何一个都是妈妈教训我的理由,当我长大了一些,又因为吃饭吃的“太多”、或者是因为需要书费、花钱买校服之类的理由不体谅地向妈妈要钱,而需要受到一些惩罚。到了现在,教训已经不需要理由,有时仅仅是因为妈妈认为我“不友善”地看了她一眼而对我拳打脚踢。正因为如此,我身上总是青一块紫一块的,不过我总会很小心地保护自己的脸蛋,因为如果脸上打出了淤血妈妈会让我向学校请假,老师会不太高兴,而请假在家无疑又会让妈妈有更多的看我不顺眼的理由。
妈妈踢了我一会,或许是觉得累了,转头走进了自己的房间并用力地关上了门。我躺了一小会,觉得血液重新回到了我的四肢,才爬了起来。我看到了小雅满含泪水地看着我。这是我的姐姐,她从不敢阻止妈妈---我并不怪她,却会在每次毒打后轻轻地抚摸我的背。她抱着我,在我耳边轻声地说:“我会保护你的,你等我长大。”这句话我已经听过无数次,每次都会让我生出一种快乐的希望。我们现在是初中生了,长大,那应该是不久后的事吧。姐姐安慰完我后,也走进了她自己的房间。而我,妈妈曾经给过我一个毯子和褥子,让我睡在客厅的冰箱旁。最初妈妈是希望我待在卫生间,但是如果这样的话,她半夜上厕所会看见我,因此才作罢。我真是太高兴了,因为卫生间总有股怪味道,相比之下,客厅真是敞亮整洁多了。我躺在自己的“床上”,身上各个关节开始隐隐作痛,我觉得自己跟散了架似得,大脑却异常地活跃起来。
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只有我、姐姐和妈妈,至于爸爸,在妈妈的嘴里那是一个无耻的为了一个婊子、抛弃妻女的下流痞子。妈妈对爸爸的仇恨有多深呢,我想,也许从她对待我的态度就能看出来吧。妈妈曾经不止一次地冷冷地盯着我说:“你跟那个死人可真像,连这幅阴沉沉的表情都一样。”随之而来的就会是不容置喙的一顿毒打,她会拿起手边的杯子,又或者是一把高脚椅朝我砸来。因为不知道爸爸长得什么样子,对于前半句话我没有发言权,但是姐姐跟我长得一摸一样,妈妈却从来不打她,想来是因为我阴沉沉的脸不讨人喜欢吧。其实,我也不想表情阴郁,可是每天都吃不饱肚子,晚上要做家务早上要爬起来烧早饭而经常睡眠不足的我,很难做出精神抖擞的样子。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才睡着,第二天早上,我迅速爬起来,把自己的被褥收起来,随后照了照镜子,只是左边颧骨有些肿,但是还不至于要请假。我到厨房,开始做早餐。我为妈妈和姐姐热好了牛奶,又煎了鸡蛋,切好面包。这些东西都是我万万不可以碰的东西,因为妈妈觉得我应该多吃“粗粮”才能长得更好,所以冰箱里的馒头才是我的早饭。其实馒头热一下还是挺好吃的,而且比较抗饿,我很感激妈妈的这个举动,否则我是万万熬不了一天的。妈妈觉得没必要把我惯坏,所以已经一个学期没有给我缴学校的午餐钱了,因此每天中午大家吃饭的时候我只得离开,去保健室喝几杯热水,运气好的话还会吃到几片饼干。我把早餐准备好后,等妈妈和姐姐起床吃完后,再与姐姐一起上学。
与姐姐一起上下学的路上是我最开心的时候了,她会拉着我的手,给我讲好玩的事,还有那个长大后保护我的许诺,我听着她说,眉飞色舞的样子,心里好像开花一样甜蜜。可是到了学校我们又要分道扬镳,一直到放学才能再见到。而回家后,姐姐很少会与我说话,“因为这样妈妈会生气。”姐姐是这样告诉我的。
到了教室,一群人盯着我看,我心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再一看,小阳同学把自己的桌子搬离了我的桌子,靠到了另外一组同学的桌子旁。小阳是我的第五任同桌了,之前每个同桌都会找老师要求调离我,但是却没有人这样公开地表示过。我感觉有些屈辱,但是仍直直地走到了我的座位上,不发一言地坐了下来。随后老师也进来了,她看到这一幕,非常不高兴地说道:“李小阳,你干嘛呢?”小阳扬起脑袋:“陈老师,我不想跟许洁同学坐一起,她身上有股馊味。”周围的人发出低声的吃吃笑声。陈老师有些恼,让他立刻搬回原位,小阳大声地叫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要我跟她坐一起啊,我怕她弄脏我的衣服。”周围人笑的更大声了。我沉沉地低下头,真想埋到桌板里,我多么希望老师尽快结束这一切,让大家继续上课。可是陈老师仍在大声地训斥小阳,让他先把位置调回来。李小阳不情不愿地搬回桌子,却跟我刻意保持了几厘米的距离,还做出了一个捂着鼻子的夸张样子,同学们脸上带着看热闹的笑意,交头接耳地看着我们。
我的脸涨的通红,我也想像其他同学那样,夏天穿着漂亮的百褶裙和白衬衫,头上扎着丝带,秋天能穿白色的高筒袜和风衣。但是妈妈说穿的好看会影响我的学习成绩,所以穿校服才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因为只有一套夏服,我晚上洗了早上经常会来不及干,所以只能两三天洗一下,又因为一直穿这套衣服,袖口和下摆都已经出现了线头和磨损。但是我已经很注意了,绝对不会出现“馊味”的,小阳同学这么说,只是因为我是一个谁也不喜欢的“怪胎”。在他们眼里,我沉默寡言,又穷酸又乏味。不过在老师眼里我也好不到哪去,因为我成绩既不好,还经常拖延交学费书费,所以没有老师喜欢我。至于我脸上身上时不时出现的淤青,他们会随口问一下,“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得。”这样的谎话说多了我自个也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但是老师却也默认了这个答案,并不再追问。
陈老师翻开课本,忽然想起来什么似得,她的眼神扫到我,问:“许洁同学,你今天带书费没有?”我的脸感觉有些臊的慌,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老师提高了声音,呵斥道:“许洁同学,我问你话呢,带没带钱这么简单的话你不会回答了吗?”我小声地说:“忘,忘了。”陈老师显然已经有些生气了,她严肃地对我说:“忘了?那请你现在回家去拿好吗?”我愕然地看着老师,不知道该说什么。“怎么了,许洁同学,你忘了的话今天就不要上课了,先回去拿吧,等拿到了钱再来上课。”我有些不知所措,老师对我作出了一个让我出去的动作。我呆滞了好一会,才双脚沉重地站了起来,一步步走向了教室门口,耳边传来了陈老师教育大家的声音:“我们是一个集体,大家要互相帮助,也希望每个同学能自重,这样才能赢得别人的尊重。”她没有指名道姓地批评我,却比批评我还要难受,我那颗包裹的紧紧的近似麻木的心,仍感到了一丝疼痛。
现在到底该怎么办,我垂头丧气地走回家,不知道该怎么办。昨天因为问妈妈要学费被打了一顿,今天我到底该不该再问她呢。就在我一筹莫展的时候,姐姐也回家了。她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回事,我把书费的事给她说了。“要多少钱?”姐姐问我。“850元。”我灰心丧气地说,这么大的一笔钱姐姐也是没有办法的。姐姐摸摸我的脑袋,想了好一会,下定决心似得,朝妈妈房间走了过去,出来的时候她递给我900块钱。“这是?”我吓得连连摇头,姐姐却坚持要塞给我,“这是妈妈藏在柜子里的,她不会每天看的,你先去交给老师再说。”我还要推开,可是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我害怕地立刻把钱塞到书包里,姐姐也马上走回自己的房间。
妈妈的脸色不是很好看,不过我此刻七上八下,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妈妈看了我一眼,呵斥到:“杵在那干嘛,为什么不去烧晚饭?”我快步走进厨房,妈妈走到了自己的房间,打开了电视机。我一边机械地洗着蔬菜,一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突然,我感觉到一个金属砸到我后脑勺上,疼的我立刻蹲了下去,妈妈就像罗刹一样出现了在了我身后,她阴沉地看着我,问:“你是不是到我房间里偷钱了?”我害怕地感觉就要死过去了,妈妈手里拿的是一个煎鸡蛋的平底锅,她劈头盖脸地打了下来,一遍又一遍厉声问:“我问你是不是到我房间里偷钱了?”我已经被打的眼冒金星,这时,妈妈忽然停了下来,她走到了我放杂物的地方的,开始翻我的被褥,几乎没有任何困难的,找到了那900块钱。我感觉我就要死了,我一定是马上要死了。我害怕地看了我姐姐一眼,第一次希望她能替我说一句话,随便什么都可以。姐姐吓呆了似得看着我和妈妈,嘴巴紧紧抿着,什么也没说。
妈妈冷笑着朝我走来,把我摁倒在地上,用手掐着我的脖子,另一只手就轮着平底锅朝我挥来。“你真是跟你爸爸一模一样的坏坯子,我为什么要养你到这么大,我一个人带着你容易么,你居然偷东西?你为什么不去死呢?”后面我已经听不清了,有一下太猛烈了我一定是晕过去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感觉有双温柔的手在摸我的脸。“还疼吗?”姐姐温柔地问我,我的脑袋还在嗡嗡作响,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外面已经全黑了。我在黑暗中瞪大眼睛看着姐姐,有那么一刹那我有点恨她,但是现在我又因为她的慰藉而感到那仅有的温暖。“对不起。”姐姐哭了,“我怕我说话的话妈妈会一起打我。”姐姐抱着我。我几乎立刻原谅她了。我在她怀里放声大哭,眼泪就像拧不上的水龙头一样。
“我们已经长大了,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姐姐忽然站了起来,她一脸平静地走向厨房,拿了一把菜刀出来。我不知道姐姐要做什么,只是呆呆地看着她走进了妈妈的房间…
这就是我记得的最后的画面了,后来我是怎么上学,怎么警察找到我,怎么到看守所的我已经完全不记得了。我一遍遍问他们我姐姐在哪,他们也不回答我。没有姐姐,我感觉我浑身力气都没有了。
对面的医生忧心忡忡地看着我,一个问询警察走了进来,拉他到门口,小声地说着话。
我悄悄将耳朵贴在了墙上,他们不知道,我的听觉特别敏锐,因为我经常要靠听妈妈的动静来辨别怎么才能逃避教训。
“她现在记起来了吗?”
“没有,还是说姐姐为了保护她杀了妈妈。”
“她有姐姐?”
“没有,她是独生子女。”
我的脑袋又一次嗡嗡地响了起来…
-
飞仙剑 赞了这篇日记 2018-06-15 07:4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