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起的盖茨比》
1.这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我们这排高高地俯瞰着城市的灯光通明的窗户,一定让在街头偶尔抬头眺望的人感到了,人类的秘密也有其中一份在这里吧,我也是这样的一个过路人,举头望着,诧异着。我既在事内,又在事外;既被永不枯竭的五彩纷呈的生活所吸引,同时又被其排斥着。
2.人们时隐时现,计划要去什么地方,结果彼此失散了;又相互寻找,结果发现彼此就在几步之遥的地方。
3.他理解体谅地笑了——这笑比理解和体谅有更多的含义。这是那种不多见的使你忐忑不安的情绪能很快平静下来的笑,这种笑容一生中顶多能碰上四五。它先是在一刹那间面对——或者说似乎在面对——整个外部世界,然后它就全副心神地倾注到你的身上,对你充满一种不可抵御的偏爱之情。它对你的理解恰是你想让被人理解的那么多,它对你的信任恰像你平时愿意对自己所信任到的那种程度,它叫你确信它对你的印象恰是你所希望造成的那么多。
4.大桥上,阳光穿过桥面的梁架斑斑驳驳地泻在来往地汽车上,使其不断发出星星点点的光芒,河岸一群一群、一块一块的白色建筑(想发财赚钱建造起来的)使对岸的城市显得骤然间高出许多。
5.黛西猛地用胳膊挽起了盖茨比的,可是他好像完全沉浸在他刚才所说的话里而并没有察觉。也许是他蓦然想到,那一灯火的巨大意义现在已经永远地消失了。与从前相隔在他们中间的山山水水相比,这绿色的灯光似乎离她特别的近,几乎能碰触到她。它曾经像月亮旁边的一颗星那样紧贴在黛西的身边,现在它又仅仅是码头上的一盏绿色的灯火了。他那心中的宝物又减少了一件。
6.当我走过去和他们告别的时候,我看到迷惑的表情又回到盖茨比的脸上,仿佛他对他现时的幸福之品质有了些许怀疑。差不多五年了!就在今天下午也一定有过这样的时刻,即黛西在某些地方偏离了他梦想中人儿的标准——这不是黛西的过失,而是因为他幻想的能力太强大了。它超越了黛西,超越了一切。他怀着一种创造性的情感将自己全身心地投入到它的中间,不断地为它整天内容,用漂浮到他路上来的每一根漂亮羽毛去装扮它。有谁知道在一个人的波诡云谲的心灵里,能蓄积下多少火一样的激情和新鲜的念头。
7.“不可能重复过去?”他不相信地喊道,“哦,当然你能。”
他向四周发狂似的望着,仿佛那过去就潜伏在他房子的阴暗处,他的手够不着。
8.“当秋天来临天气凉爽,生活又重新开始了。”
9.“啊,你要的太多了!”她对着盖茨比大声地说,“现在我爱你——这难道还不够吗?对过去的事我也没有办法。”她开始无望地啜泣着,“我的确曾经爱过汤姆,可是我也爱过你呀。”
盖茨比的眼睛睁开一下又闭上了。
“你也爱过我吗?”盖茨比重复道。
“甚至连这也是谎言,”汤姆蛮横地说,“她根本就不知道你还活着。哼——可是在我和黛西之间,却有着许多你永远也不会晓得、我们两人永远也不会忘记的美好时光。”
10.我今年三十岁了。展现在我前面的是另一个新的十年,一条有着险滩、命运多舛的人生之路。
三十岁——预示着一个孤寂的十年的开始,自己周围相识的单身汉越来越少,进取心和热忱消退,头发丝也变得稀疏起来。
11.在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他觉得只要他再努力地寻觅一下,他便能够找到她了——他觉得他是把她留在了身后。白天的普通客车——他现在已经分文没有了——里面很是闷热。他走到火车露天的通廊上,坐在折叠椅子里,看着车站和他不熟悉的那些楼房的背影落在了后面。然后火车驰进春天的田野里,一辆黄颜色的电车这时与他们并行了一会儿,这电车里的人可能有谁曾经在哪条街道上见过她那苍白迷人的脸庞。
铁道上出现了一个转弯,火车就要驶离裸着阳光的地方,这时太阳已经转到西边天上,把它的光辉遍洒在她曾生息过的这个正在隐去的城市上面。他绝望地伸出手去,好像要抓住一丝空气保留下因为她的存在而使这地方变得美好的一块碎片可是现在这一切都在他充满泪水的眼睛面前飞一样地逝去,他知道他已经永远地失去了爱情中最美好最清新的那一部分。
12.“让我们学会在一个人生前对他表示我们的友谊和关怀,而不是在他死后。”——沃尔夫西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