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我的青少年时代
1,50年—61年我家的变化
这十一年正是我从少年到青年的时代,我们家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父亲被推荐当上了大队干部,负责全大队的粮食管理;哥哥从考取大学到毕业当上大学老师,都是一帆风顺,家中一派生气勃勃的景象,在别人眼里这是我们家的辉煌时期。
家在老地方,还是租住屋,还是镇上的农户,解放初几年我家买进五亩田,后来八亩田产入了人民公社;香作坊虽然破旧,被水厂看中,化八十元钱买去,当时表扬父亲积极,实际真是欺负老实人,想起此事感觉是非常大的损失,从此田产、园地、作坊房都没了,我家成了真正的无产家庭,属于当时最时髦的无产阶级。从此生活来源靠父亲的工分,每年除人均口粮外还有红利,我和妈妈绣花得来的钱用于应付日常不小的开支,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一样少不了。
父亲原来是横经某南货商店坐账台的伙计,解放前因患伤寒生命垂危而失业,康复后无本钱开店,只得弃商学农维持生计。解放不久因舍不得田产随田入社,因为他有才能,被推荐当了大队干部,在粮食供应困难的六十年代,这工作不是好差使,经常有特困户来家里要求开补助条子,但这是有规定条件的事,还要接受审查,我们都担心他晚上出门遇到危险。在我的印象里,那个时期父亲很高兴,他身穿青色布大衣,头戴深青色鸭舌帽,笑呵呵地随着他的钉鞋声“嗒、嗒、嗒”地上班下班,就是胃痛身体不适困扰他,差不多每天到浑堂泡身他才感觉舒服些,他回家时总是哼着小调,对我们总是和蔼可亲,在我心里他永远是个慈爱的父亲。为了有额外收入,他抽空在家里养免子拉毛换钱。妈妈身体瘦削,生过缺铁性贫血,她睁着大大的眼睛勤俭持家,还绣花挣钱贴补家用。
哥哥十六岁初中毕业后当过两年锦货店学徒,他对父母说将来开店是行不通的。我和他相守的时光也就是我童年的那十年,其它时候聚少离多。他十八岁在镇政府做助理,两年后到苏北如皋国营大型新华书店工作,他从小就与书有缘,对书爱不释手,到了书店——书的海洋,他兴奋之极,发奋学习,几年后考取两所大学,他选择了中国人民大学,毕业后被派到北京第二医学院工作,这是我们全家的喜事,我们总是盼望他放假回来,一家人享受相聚的欢乐。
我在青少年时期不烧饭,主要做两件事:第一,从小时候起每天习惯性绣花,没有人迫我,我放学回家就做,日光接火光也做,晚上做到半夜,绣花好似成了我的爱好,我不厌其烦地干。我在家不做作业,要考试的话就把书放在绣花棚架上,边做边背。我因为欢喜做能赚钱的事,所以做得很快,完成了都是妈妈笑嘻嘻兴冲冲地送货,有时做好送去老板发呆,说这样快做得怎么样?查看后微笑地收货付款,妈妈又领回新的任务,就这样接货送货不计其数,反反复复带来劳动的收获。我们绣的在当时都是大路货,被面、坐垫、枕套、床围、台布、鞋头花、戏衣……。绣花时我并不感觉单调,可以静静地思考问题,也可以听妈妈讲各种古今见闻、她的亲身经历,她讲的我都爱听,听了可以增长见识。第二,上学读书,我的学生时代共有十年半,占去我大好青春的大部分时光。
我们一家四口都能赚钱,赚的不在多少,积少成多,妈妈常说:西面山,蓬尘积。父母亲用积蓄为儿子准备婚房里的家具,买了大床、镜台、五斗橱、印花床单,自己再做鸳鸯绣花枕头一对;为女儿准备嫁妆,买了真丝绣花被面、棉胎、被夹里两个、脚炉、汤婆子、箱子、红漆大小脚盆、红漆子孙马桶大小各一只,金边如意碗筷一对。父母自己舍不得买什么,妈妈常说她结婚时的衣服还有好多,打开箱子我一看,都是大袖口圆下摆的清代服装。旧社会父母嫁女儿时四季穿的衣服要各做几套,父母怕女儿在夫家缺衣少穿,这就是父母心。
2,我的学生时代
我从小学到商校都得到老师的爱护、好评和同学的尊重,听到同学们给我的掌声,我感到高兴、激动、光荣,我学习期自始至终都很快乐。
*小学时是少先队大队长
解放前,我们小镇上只有大户人家的小姐读书,一般平民百姓的女孩子不上学,开店人家的女孩读二三年小学在家帮父亲站柜台已是了不起了,女孩子绣花、干家务,“女子无才便是德”,长大嫁人才是目的,都说女孩早晚是别人家的人。
51年我十二岁才上小学三年级,我上过夜校,因此免读两年小学。学校里年纪大的同学较多,都是晚上学的。记得小学校门的位置在道堂滨朝东,进门须跨上三级踏步,这里原是庙宇,西边新造了课堂和操场,南面一条青松夹道的路通向后门对准中学。初次上学记得课堂在进大门左手背阴的地方,那边有好几个课堂,我在里边第四间。上课下课时一个瘦瘦的叫阿寿的老工友摇着铃走遍校园各处,上课铃声响学生会自动奔向课堂。第一个老师是年老的冯老师,还有一个老师是年老的凌老师。记得冯老师经常处罚我们学生,一次全班学生轮着在黑板上写“女”字,只有少数人写对,他们成了佼佼者,其他人因为笔划的顺序不对,都吃“手心”,我也吃到“手心”,感觉火辣辣确实很痛,从此再不写错了。一次冯老师上课时有同学做小动作、讲话,他喊两个同学到讲台上立壁角,记得二人一个姓杭,一个姓张,站在黑板两边像一对石狮子,老师杀鸡儆猴,教室里安静多了,长大后我碰见他们还感觉暗好笑。凌老师管学生事顶多,那时女厕所是联体坐式的,凌老师来课堂上大声讲:大小便不能弄到地上,马桶盖盖好,别乱丢,走出校门上街还要排好队,别往地上乱丢东西。小小年纪的学生窃窃私语,传言说她还是个老姑娘呢!
上四年级时,班主任是唐老师,因为老师爱护,同学拥护,我当选为少先队大队长,经常戴着红领巾,左臂上别着白底上三条红的大队长标志,我感觉自己蛮神气,年少气旺,认为当了儿童头,将来前程万里!
某年六一儿童节,我第一次上台发言,台下是全校老师和同学,我上台向下一看,满眼是朝我看的人面,我心里慌慌的,但还是振作精神,上台前老师教我:讲话时只当下面没人,冷静地看稿慢慢讲。我顺利地完成了演讲任务,结束时还听到同学们给我一阵响亮的鼓掌声呢。接着检阅,记得我走在前面中间,和队旗手并列在操场上领队游行,少先队红旗高高地随风飘扬在前面,很是勇纠纠气昂昂,有带红领巾的辅导老师们检阅我们,我那时多么精神,莫名其妙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成了小有名气的人物,学习奖状年年有份,算得上是好学生了。
*初中时期
初中学校在庙场上,上下课以工友的打铃声为准。三年里我是团委干部、班长,每节课老师进门时我必须喊:起、礼、坐。老师的面貌我还都记得,有和蔼可亲的,有板着脸的。有些老师态度和善,上课时学生的讲话声盖过老师的讲课声,有人看小书、有人做作业、有人打瞌冲……,班主任张老师要我们几个班干部找“坏同学”谈话,这是我们最讨厌的事,同学是平等的,谈话效果适得其反,班干部成了少数同学憎恨的对象。还有安排卫生值勤、参加支农劳动、参加运动会、反映班级情况……,干部都要带头,那时我们班干部都是傻傻的好学生。
*高中时期
我进高中是保送的,高中课堂和初中课堂在一起,班主任顾老师和所有任课老师都很好。三年间学习也很紧张,但我没有学好,我做过组长、班委。因为我学习成绩一般,没考上大学,那年正难考,这么说也是死要面子找理由吧。我们是学校的首届高中毕业生,两个班有女生二十人左右,只取一人(进徐州师范学院),男生七十多人取七人吧,有些男同学成绩顶呱呱,向来名列前茅,可惜也没考取,大部分同学只能融入社会从事一般性工作,农村的回乡务农,一部分进商校学习等待分配。
毕业放假后我和同学一起去浒关做小工——征粮,顾老师托人带口信要我去小学代课,等我回家知道消息已经晚了,大概因为找不到我,他请了别的同学。良机已失,时不再来。虽然没有得到这份工作,但我很感激顾老师,因为他十分关心我,随后他为我报名去商校。
*商校
商校在东山的一幢大房屋里,名称是“吴县商业学校”,我们当时错认为它是正规的中专学校,老师可能也这样认为,没有明白就糊里糊涂报名入学。其实招生带有欺骗性质,后来我们逐渐看清那哪是什么商业学校,实际上是商业部门吸收初、高中生的岗前速成培训班,学生毕业后上岗得到的是学徒待遇,工资一月十五元。商校在全县招一百多人,分业务、统计、会计三个班,老师都是商业局干部,我在会计班,韩老师教借贷核算法,教得非常好。学习结束,通过考试的学生获得“吴县商业学校毕业证书”,被分配到全县各地,大部份到基层商业部门,五人(二男三女)到商业局,我是其中之一。
我的学生时代结束了,一向能得到老师好评的我将要带着天真的理想步入社会。我是幸运的,分配得不差!61年年底我手捧珍贵的报到通知书等待第二年年初报到,进入商业局成为国家干部,我心里美滋滋的,想到去大城市做苏州人肯定很美好,我激动、兴奋得睡不着,翻来覆去睡不着……,渐渐梦见我在商业局机关大楼里牵着另外两位女同学的手,高兴地从大门走向繁华的城市大道,跨进灯光灿烂,商品琳琅满目的商业大厦……
2014年11月25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