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日毒虫
一进入五月,夜走时候便发现路上添了很多爬虫:山蛩虫最多,黑长细条,密须状脚,眼看它们像一截截脱了挂的火车厢,缓慢却又朝着目的地锲而不舍地前行着;蚰蜒也不少,我们这里都叫“草鞋底”,带着一股子天生不好惹的劲头,活像蚊子版的“千手观音”,又仿佛三头六臂的哪吒部队,恶形恶状地招摇嚣张;还有一些小跟班小喽啰掺杂其间充数,不值得记录了。 走路的时候,一边注意前方视线,一边留心脚下方寸。路灯的光洒在路面上,泛起银光,更需要睁大眼睛仔细辨认,才好躲过这些小毒物以此换来各自的相安无事。我并不善良,只是觉得粘在鞋底比较膈应罢了。如果我多有一分勇气,怕是要踩它们个肚破肠烂不可。 昨晚在路边又看到一只蟾蜍、一只横冲直闯的蝼蛄和一只小小的黄鼠狼。 蟾蜍已死,苍蝇们趴在它灰褐色的背上玩着“叠罗汉”。离得远时以为是块大石子,走近时方感头皮一阵发麻,连忙跳脚躲开,拍拍胸口定定神,明知道恶心却又忍不住回身多瞅了两眼。 一只小蝼蛄慌慌张张地横穿过马路,刚好在我脚下经过。大概很多年不怎么见过了,我竟没有害怕的感觉,我蹲下来仔细看它,它前半身像蝎子,粗壮的前足不知道钳了个什么东西,后半身像是蟋蟀,带有两个针尖状的尾翅,油亮亮的。我想起来小时候我们都叫它“拉拉蛄”,现在看来也很像一只不会游泳的皮皮虾一样,区别只在有腰有臀,非桶身。 我曾经见过一只老得快要成精的黄鼠狼,而昨晚这只却小巧可爱,跟鬼吹灯之黄皮子坟里的形象非常接近。它跑得飞快,一开始我没看清以为是只野猫,直到它钻进了庄稼地,屁股却被护栏刚好卡住,它挣扎几下便很快掉转身来,开始转动蹭挪着屁股朝里试探,我才看清楚它的脸:眼珠漆黑又明亮,不是那种荧绿直射的光。不如猫脸魅惑,却如雪貂一般慧黠可爱。 五月里毒虫频现,怪不得在古代人们都视五月为“恶月”,“端午”为恶日。清代富察敦崇在《燕京岁时记》中曾记载:“端午日用菖蒲、艾子插于门旁,以禳不详,亦古者艾虎、蒲剑之遗意。”盖因都与五毒相克。 想起《金瓶梅》一书中,西门家的饭局里,兰陵笑笑生也曾多次设端午节为背景,以前不觉有什么深意,如今联想起来,才知其春秋笔法用得真是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