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走到了西湖
西湖的景好像总是和诗句一同出现,唇齿闭合间,声带微微颤动,于是颜色、线条、温度,夹杂一些欢愉或是悲情一点点氤氲开来,成为幻觉一样的画面,在童年记忆中挥之不去。

偶然时机去了一次杭州,剩余时间去西湖走一走,并没有旅游的意图。这是去年七月的某一天,我与久别三年的友人去西湖的一点由头。那时整片天空赤裸着,烈阳通透。在现代都市风的建筑群中,找一个纳凉处,西湖成为自然而然的选择。我们笨拙的顺着地图指示走向西湖,在绿树成荫的三岔路口兜兜转转,正值午后,与世隔绝般的静谧,从光秃秃的水泥林中辗转到夏日的绿,埋头走在冗长的蝉鸣和繁密的青翠植物中,有着午睡时分的微妙氛围。看到前方有个木质结构的亭阁,打算寻得一点凉爽,路旁惊喜的出现大片绿茸茸的草地,摆放着色彩轻柔的花艺,层层叠叠,有着夏季女子衣裙一样的质感。留恋花朵时看到花盆内土壤潮湿,顿觉清凉。那亭阁则是一个商店,欢呼雀跃的挑好冰淇淋,那份冰凉,其实也有被绿荫包围的一份凉。这时有一个统一服装的小队伍迎面而来,隐约察觉前方的热闹与开阔,我们豁然开朗的看懂地图,便不停歇的走过去。
靠近西湖,觉得人群是不约而同的聚集此地,一阵阵喧闹声此起彼伏。回想起来,走向西湖的路,有一点曲径通幽然后豁然开朗的意味,正如《桃花源记》中所描述的一般,“阡陌交通,鸡犬相闻”的生活图景骤然跃出。绵延至今的西湖好像担负起“桃花源”这样的重任。西湖景区有许多岔路,分为不同景点的去向,我直觉般的认定,要选择最贴近西湖水的路。不由分说的我和好友由中间一条路走下去,路边是低矮的小山林,郁郁葱葱。道路开阔,有公车经过,是节省体力的好选择,两三个年轻人骑着自行车欢声笑语慢悠悠经过我们身边,我的目光一直停留着右边开阔的西湖之水,躲在阴凉下,看着不远处的岸堤,人工印记明显,长椅,绿色植被,垃圾桶,路牌。心中一开始并没有设定西湖的景,这样看来,与某处公园别无二样。但是不停下,一路和好友絮絮叨叨,调侃天气炎热,身体疲惫。
不知道西湖延展到何处,只有模糊的轮廓。我的视线一直在探索尽头。一路仍然是精致的植物与人工的搭配,“邻堤台榭”“画船楼阁”从诗中堆砌而成,地域一点点比我想象的更为开阔,看到路旁有美院旧址的校园屋舍,觉得眼中的景多一份年代感,脑海闪过旧人停留此地的影像。也许是水汽微妙的力量,天气有了转变,乌云缓慢移动,风一次次拂过,湖边亭阁人头攒动,正所谓“风,满座凉”,湖水风光总有实用的一面。
走着走着,像是脱离了大地一样,一条光秃秃的路平铺水中,再没有小山和建筑的庇护。在石碑上看到,这是“苏堤”“白堤”,但旧址已破败,脚下都是重新建造而成。我心里倒是情愿这堤岸破败一些,狭窄一些,好让我颤颤巍巍,收获一份惊险。走过去就是断桥了,是坡度很低的拱形桥,另一段直抵陆地,并非横亘的戛然而止。我想它的独特别称在于唯有它是西湖水中的一座桥,水中亦有大朵大朵的荷花,花朵肥硕娇嫩,荷叶碧绿而洁净。我心中猜测着“十里荷花”当年是如何蔓延在这西湖水中。贴近桥边,闭上眼睛,觉得周围正席卷而来阵阵潮水,云层交错,光线明暗不定,看见手机中拍摄的天空,光束从天而降,我蓦然抬头望去,觉得自己如何渺小,天空高远,远处低矮的山上一座塔与我隔水相望,山峦晴翠,景观显得明晰开阔,夏日灿烂。我突然想象这里久远年代前的样子,未曾经过现代化的装修前,它也许只是简陋一座孤桥,这里荒僻无人问津,植物野性生长杂乱无章,有人路过,或是来到桥中间,满眼荒芜,他一定悲切着,感慨命运无常,人生苦短。我就这样在人群的挤搡中,出神了片刻,回身看到另一边,远处高楼大厦俯视着这里,也许在繁华都市中,这里仍然是某人心中一片人烟罕至的小地方。
我们走过桥,就离开了西湖。也许去一个人人口口相传的景区就是这样,必定是要伴着更多同样目的的人,必定要看过相似的人工建筑,但是一座这样的城市是值得感激的,它固执的去保存这份景,诉说一段故事,它与时代发展其实并无多大关联,它本就存在,恰当的地域,不变的本质。它是经过的人心中的一个景,每个人都会收获那片刻的出神与遐想,就这样在拥挤人流中每个人都鬼使神差的拥有一个西湖的秘密,伴随着日常某处的一个人,有着平凡日常中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念想。又或是有了一首自己的诗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