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纯手工做一只马克杯
昨天晚上我去学了怎么做陶瓷,本来没那么大兴趣的,但是彤彤说她很想去,算命的说她29命里桃花开,不要太死宅。我就陪她去了,况且可以顺便散散心。
我们沿着愚园路的那栋大楼绕了两大圈,发现那栋做陶瓷的小屋原来不是在大厦里,而是一个露天的阶梯,沿着螺旋的阶梯走上去是一个低低矮矮的小屋,里面异常闷热。一个身着黄黑色真丝衫的老阿姨接待了我们,她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方话,被身为德克萨斯州公民的我一耳朵就听出来了。可阿姨心有芥蒂,刚开始怎么也不肯承认她就是北方人,直到她知道我也是她那的人,才渐渐放松了警惕。
上海这个地方的确在这一点上,和其他的大城市一样,通常都是排外的,所以大多数人才不敢外漏乡音,生怕被低看了。

得知我们人畜无害之后,她开始飞快的以北方人特有的语速教我和彤彤一些很基本的要领,我们用脑袋顶过围裙口,开始坐在椅子上像小朋友一样开心的捏起了泥巴。
“看我看我!不要捏,抠它!”阿姨用十个手指使劲的抠住陶土,我看爪法感觉特别像梅超风的九阴白骨大法,配合着阿姨的吼叫声,几次偷偷地乐出来。
捏陶土要沾很多的水,把陶土捏的松松软软,但又不能太软糯,否则很难站得起来。我听了阿姨的几字真言,一直在加水,而彤彤却一直不加水干捏。过了几分钟,阿姨走过来看我们的成果,嗷的一声大叫:“别再加水啦!还有你,你这陶土再捏就变一块干面了!” 我和彤彤可能本身性格不同,她胆子很小,我呢比较粗线条,在捏陶土上,好像硬要掰,也是看得出性格的。
我们捏完土之后,正好有了一些空闲,我瞥到旁边一排排的黄色粗木架子,架子上有很多未完工的半成品陶器。这个年代,大家能想到的无非都是一些马克杯,小花瓶,清酒壶之类的小玩意。要是有人想做个陶瓷火锅,和氏璧什么的,那才算是真的有创意吧。可我心里虽然这么想着,却并没有提出这种要求,毕竟做一只和氏璧回家,除了做马桶垫,这辈子要是我做不成王健林,可能我的后代也并没有谁想要这种传家宝。
“你们俩过来” 阿姨叫上我们,脚一蹬像一件艺术品一样开始旋转底座,座上的陶土妥妥的黏在上面,没有丝毫变化。“看好了,双手沾水,打湿土,左手像卧鸡蛋一样护住,右手在中间找重心”。 阿姨说完,旋即缓缓伸出右手食指,在圆圆的土上点了一个点,这个点在离心力的作用下慢慢扩大,阿姨的手指更进去一点,整个物体就更近似一个器皿。

“你来!”
阿姨叫我过去,我心里其实稍微有一点焦虑,
很怕做不好,但脸上始终挂着蒙娜丽莎的微笑。
“腿靠住两边,手肘定在一个点不要动,左手往里面慢慢挪动,右手往上平行挪,到了靠近杯口的地方,马上离开,把整个杯子往上抬高,马克杯不能做太低。”
阿姨的语气并不和缓,甚至有一丝急促,但她却有一种能力,一种能让你信服的爽朗的能力,仿佛听了她的,总不会错。
随即我用了大概5分钟,就把土从低矮的清酒杯拔成了碗,阿姨眼尖立马大声道:“好了还是我来吧,你这再做就可以直接盛饭用了。” 我一看,可不么,口儿太大了。
65岁的阿姨没有一丝白发,做陶瓷的时候仿佛在给泥土注射灵魂,在她手里,三下五除二,碗又变成了马克杯。我看着阿姨专注的眼睛,问她从事这行多少年了。“35年” 阿姨答道。
当了35年手艺人,做过陶瓷,打过雕塑,开过饭店,扯过莜面。人世间的酸甜苦辣,她都尝过。
‘“你真的挺聪明,我这来的人不下几百,你是第一个能这么快把杯子拉高的。” 彤彤朝我挤了挤眼,示意阿姨在夸我。
聪不聪明我不知道,我只知道那晚的我,脑子里一片空白而且异常平静。可能平静是做好一件事的前提吧。保持单身,其实本身就能让自己平静如止水,何况是得到后的失去,那种空无一人的平静感简直是前所未尝。甩色的时候我选了红,紫,黄,蓝。都是深到发指的大红大紫,我希望用这个杯子来记住这段短暂的恋爱,谢谢王总给我的热烈,明亮,和我自己内心的惶恐与滞闷。甩色很是一门技巧,笔尖要靠近杯子又不能太靠近,沾色不能太多否则成点而不成线,又不能太少以至于没有色彩—— 一如人们的关系。
临走的时候,阿姨告诉我们大概要20天左右的时间,等杯子被烘制,上釉,风干。
彤彤说她做的心形牛奶杯要拿来送给她未来的男朋友。
我心里惦记着,20天之后,我要拿这个杯子来喝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