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筝的人
我成为今天的我,是在1975年某个阴云密布的寒冷冬日,那年我十二岁。我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趴在一堵坍塌的泥墙后面,窥视着那条小巷,旁边是结冰的小溪。许多年过去了,人们说陈年旧事可以被埋葬,然而我终于明白这是错的,因为往事会自行爬上来。回首前尘,我意识到在过去二十六年里,自己始终在窥视着那荒芜的小径。
“当你杀害一个人,你偷走一条性命,“爸爸说,“你偷走他妻子身为人妇的权利,夺走他子女的父亲。当你说谎,你偷走别人知道真相的权利。当你诈骗,你偷走公平的权利。你懂吗?“
无关乎这些事情,因为历史不会轻易改变,宗教也是。最终,我是普什图人,他是哈扎拉人,我是逊尼派,他是什叶派,这些没有什么能改变得了。没有。
我喜欢喀布尔的冬天。我喜欢夜里满天飞雪轻轻敲打我的窗户,我喜欢新霁的积雪在我的黑色胶靴下吱嘎作响,我喜欢感受铁炉的温暖,听寒风呼啸着吹过街道,吹过院子。但更重要的是,每逢林木萧瑟,冰雪封路,爸爸和我之间的寒意会稍微好转。那是因为风筝。爸爸和我生活在同一个屋顶之下,但我们生活在各自的区域,风筝是我们之间薄如纸的交集。
但被真相伤害总比被谎言安慰好。
为你,千千万万遍。
我终于得到了我多年来梦寐以求的东西。可是现在我得到了,却觉得十分空虚,跟这个我在里面摇晃双脚的游泳池一样。
“我跟荷麦拉对抗着整个世界。并且我告诉你,亲爱的阿米尔,到了最后,总是这个世界赢得胜利。就这么回事。“
“这也许不公平,但 几天内发生的事情,有时甚至是一天内发生的事情,也足以改变一生,阿米尔。“
但我认为,我不在乎别人的过去,很大一部分原因,是由于我自己也有过去,我全都知道,但悔恨莫及。
他从来没有问起她到哪里去了,或者为什么要离开,而她也没有说。我想有些事情不用说出来。
战争把父亲 变成阿富汗的稀缺物品。
我把手放在锈蚀的铁栅上,回忆起儿童年代,为了一些现在看起来微不足道、但当时觉得至关重要的事情,我曾成千上万次跑过这扇大门。
毕竟,喀布尔还有一样没有改变的事情:烤肉依然如我记忆中那般丰腴美味。
阿富汗人总喜欢说:生活总会继续。他们不关心开始或结束、成功或失败、危在旦夕或柳暗花明,只顾像游牧民族那样风尘仆仆地缓慢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