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怎样的讨厌鬼
阿番/文

前两天,我的同事A穿着短裤来上班,我的同事B说:“太阳这么大,你不怕晒啊?”A说:“我打着伞呢!”
我说:“上午打伞根本就打不着腿。我有时候胳膊都露在外面。”
A说:“我是为中午打的伞。”
我说:“可是我们中午根本就不出去。”
A开始有情绪:“万一我出去一下呢?”
我说:“但是你打伞并不是为了这个万一。”
A更加有情绪:“那我买了短裤总不能不穿吧!”
我也开始有情绪:“所以你这个回答的是B问的问题,而不是用来回答我啊。”
A和B开始异口同声地问别人:“你说她这个人是不是心理不正常?”C说:“难道她正常过吗?”
我感到有些委屈。难道上面我的推理,有一条是站不住脚的吗?为什么他们没有勇气来面对自己的逻辑漏洞呢?(当然最委屈的是,竟然没有一个人backup我一下,哭叽叽)
还有一次。我和B坐地铁。
B是单眼皮。B说:“我这样的眼睛,以后会越来越好看。”
我说:“为啥?”
B说:“因为双眼皮的人眼睛容易长皱纹,老得快。”
我说:“那不是你的眼睛越来越好看,是别人的眼睛越来越难看。”
B说:“你为什么要这么较真?你这个人真的是可讨厌了。”
我再次感到有些委屈。
我委屈的一部分原因是,在说出这些言论的时候,我秉承的是“追求真理”的心态,并且并没有料到别人会因此不爽,怎么好好探讨着问题,就突然翻脸了呢?(就像有的时候,我说了一些话,她们觉得特别俏皮,然而我也摸不着头脑一样。比如有一次,同事D说:“E叫他媳妇的爸爸叫‘丈公爹’,‘公’本来就是‘爹’的意思,重复一下好奇怪啊。”我说:“可是丈母娘也是‘母’和‘娘’一起用啊。”然后她们就说:“你太好玩了。”我:嗯?)不过我也能理解她们不开心的原因——毕竟她们的“错误”,也都不是什么原则性的大问题,我非要纠正过来,似乎有一种要盖过别人风头,硬要别人难堪的嫌疑。谁还没有点面子和脾气不是?
但是天地作证,我真的不是为了让她们难堪。“说理”(也就是reasoning)是我在世间最热爱的事了。如果别人以说理的方式指出了我的错误,我也能够欣然接受,说“你说得对”,并且会因发现自己的逻辑盲点而感到高兴,人生的境界,终于又上了一层楼呢。当然,这可能就是我和别人最大的不同。在十几年强迫性对立思维症(嗯,就是强迫症的一种了)的非人训练下,我已经时时处处不在想着事物与观点的对立面了,它对我来说就像条件反射一般(当然,现在强迫症已经不是我的困扰,而是他人的困扰了……)。有一些人说跟我对话好累,因为我下面总是有话要说。
现在想来,开初的两个案例,她们不愿面对我的“正确”,可以说是一种对人不对事的做法——就像《狼来了》的故事,因为我在之前太多胡搅蛮缠,已经透支了她们对我的好感。
请欣赏我之前的鬼畜表演。
同事F说:“多吃香蕉,补锌。”
我说:“我又不缺心眼,为什么要补心?”
F说:“我说的是金属锌。”
我说:“可是我只有玻璃心,不一样的材料。”(这次我侥幸没有被打)
再比如,同事G将某个人“没有怀孕”说成了“不孕”。
我说:“人家新婚燕尔的,怎么就被你说成了不孕,说‘未孕’是不是好一点?”
G说:“‘未孕’好奇怪,反正就是‘没孕’的意思。”
我说:“呸呸呸,人家新婚燕尔的,怎么就霉运了?”(这次我侥幸又没有被打)
此类事件不胜枚举。因为群众对我积怨已深,所以有的事情对人不对事,完全是对我这个讨厌鬼的讨伐。既然在大部分情况下她们都放过了我(有时候,她们或许还有点喜欢我,当然,这可能是个美丽的错觉,是一个讨厌鬼聊以自慰苟活于世的幻觉),我偶尔受点委屈,其实是一桩公平的买卖。
于是,我想起了之前从未说我心理变态的好友们,她们对我简直就是真爱。上周六好友F来找我玩,我向她陈述了我的委屈,她说,因为我们太了解你了,就都不和你计较了。
于是我欣然请她喝酸奶。
我说:“你喜欢喝稀的还是稠的?”
F说:“稠的,稠的喝起来很有质感。”
我说:“我喜欢喝稀的。”
F说:“那岂不是和喝水一样啊?”
我说:“那喝饮料不是也和喝水一样?”
我想F可能也开始讨厌我了……(虽然我还有下一句,稠的喝起来不像粥吗?)
其实写完这一篇文章,你们也可以看出来,虽然我知道自己是个讨厌鬼,但是明显没有要改的意思。我只能祝愿各位看客运气好点,不要遇见与我类似的讨厌鬼了。
本文于5月31日首发于微信公号“阿番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