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月湖的秘密（4）破窗
零点时分，一声“FirstBlood”过后，叶涛在那个名叫“佛系真人秀”的QQ群里发了一条消息，告诉大家吴磊已经死了，群里瞬间炸开了锅，大家纷纷把心中的恐惧与无望倾诉在群里，一阵恐慌相互传递、交叉感染着。 这是九人来到这个空间的第六天，第一个祭品吴磊死去了，并非游戏概念中的GameOver，而是实实在在的死亡，这也意味着目标人发生了第一次转换。所有人都慌了，这个游戏无疑是货真价实的，如果不能按照规则杀死目标人，他们最后最多只能活一个人。 不久，大家决定在文体中心汇合，共同商讨对策。八个人聚在一起后，还未开始说话，耳边就同时出现了那个被变声处理的声音， “同学们好，现在目标人已经发生第一次转换了，现在你们也熟悉规则了吧。 目前，第一位祭品已经死亡，第一位目标人有关目标人和祭品的记忆已经被抹去，现在目标人身份已经转移给了第二位目标人， 好了，接下来就看你们怎么玩了，游戏愉快！” 声音消失之后，大家的情绪都稳不住了，到底是谁设的这个局？该怎么办？韩易萧看了看苏嫣南，她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显然是被不久还见过面的人的猝然长逝吓坏了。 韩易萧又看了看其他人，蓝雨绮一脸绝望地跺着脚，杜晓婉此时比平时更加呆若木鸡，仿佛灵魂已经被恐惧抽走了。叶涛背对着大家蹲下来点了一支烟，沉默不语。而刘灏哭丧着脸，原地踱步。白疏涵皱着眉，表情僵硬，仿佛在努力地想着什么事。只有韩易薇的表情比较淡定，这也是韩易萧意料之中的，在他的印象中，几乎没有什么事能让姐姐情绪慌乱，她百毒不侵的大脑似乎永远会留有足够的平静去做理性思考。而他自己也是这样，也许是因为他和姐姐都有这种临危不乱、处事不惊的基因吧。 这时，蓝雨绮略带哭腔地说道， “你们谁是目标人站出来为大家奉献一下自己吧，大家都会记住你感谢你，让你没什么痛苦的死去，不然我们谁都活不了！” 这句话显然没人理会，没有人会主动将自己的生命交给别人处置，在死亡面前人人都是卑微的，只要还有活下去的希望，谁都不愿早早就自我了断。 讨论显然无果，八个人也都筋疲力尽了，大家决定回去休息。而叶涛显然不敢在吴磊的尸体下铺睡觉，决定搬到刘灏韩易萧那边。而此时，韩易薇走到韩易萧和苏嫣南身边说道， “你们俩搬到研究生楼来吧。” 韩易萧看着苏嫣南惊魂未定的样子，心疼地把她搂在怀里。然后点头同意了姐姐的提议。 凌晨四点，经过一番精神摧残的人们都已入睡。只有白疏涵的脑中还在翻江倒海，对于吴磊的死她虽有些恐惧，但她更感激第一个目标人让她摆脱了吴磊的纠缠。而让她纠结的是她总感觉似乎有一些重要东西记不起来了，就像睡醒时想不起刚才做了什么梦一样，只有残留在体内的情绪还提醒着她那些事物应该是存在过的。 白疏涵打开床头的小灯，看到蓝雨绮和杜晓婉睡在一张床上，而且手拉着手。她其实早就察觉到了蓝雨绮和杜晓婉是蕾丝，习惯了看她们亲密的样子。白疏涵这几天和她们的相处其实并不愉快，尤其蓝雨绮，那个女孩心机很重，特别在意着她和杜晓婉的关系，而且还经常说一些很过分的所谓的玩笑话。她知道自己身为学姐不应该和小学妹计较，而且自己是借住人家的宿舍，但是这些天在这里确实是积累了不少怨气。 白疏涵百无聊赖之际随手从书架上拿起了一本书，书的扉页写着一个名字“张露”。白疏涵听蓝雨绮说过，这个四人宿舍原来住的另外两人一个叫张露，另一个叫孙静妍，和其他人一样，从六天前的下午开始就和他们不在一个时空了。 白疏涵借着微弱的灯光随手翻阅着手里的书， “世界上一切都和性有关，除了性本身，因为性关乎权力——奥斯卡王尔德” 白疏涵看到这句话时，停住了翻页的手指。这句话她很早以前就知道，不过她忘了自己第一次是从哪里看到的，可能是某本书上，某个电影桥段，或是某个好友的微博或朋友圈。 她起初并不理解这句话，也并不认同。直到她选择了自己热爱的艺术专业，考上了自己心怡的大学的艺术学院后，她逐渐看懂了。 这三年，她看过身边太多的女生从一个简简单单的高中毕业生，变成了一个浓妆艳抹穿梭于各种饭桌酒场的社会人。也渐渐发现了自己的天生丽质不过是那些满脸堆笑的人庸俗幻想的载体，那些富丽堂皇的赞美、鞍前马后的殷勤，以及在自己面前变化多端、五花八门的卖弄与炫耀，不过是出于一个单纯且明确的目的——性。 这个世界上，人类的文明看起来已经发展进步到了一个很高的程度。但冠冕堂皇的皮囊之下，委婉含蓄的言语之间，依然是饱暖思淫欲的兽性。 想到这里，白疏涵打了个哈欠，把书放回了书架。突然，她楞在了原地，她张开手掌看了看自己被铁丝网硌得发紫的左手，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 此时研究生楼的一间寝室里，一盏小夜灯下，韩易萧还守在苏嫣南的旁边，安静地看着已进入梦乡的苏嫣南，仿佛只有看着苏嫣南熟睡的样子他才能安心。韩易萧此时甚至会觉得苏嫣南的安危比他自己的生命更重要。韩易萧打量了一下这间装修精致，设备齐全的研究生寝室，感觉和本科生寝室相比，就像是星级酒店较之青年旅店，难怪韩易薇不舍得搬出去。 隔壁房间里，韩易薇爬在电脑前睡着了，电脑屏幕上是一封刚刚编辑过的定时发送的电子邮件。 墙上时钟的指针转了一圈又一圈，大概五点左右的时候，韩易萧有些熬不住了，他的眼皮逐渐下垂，视线变得模糊。而就在这时，苏嫣南的呼吸开始变得不均匀，表情也变得狰狞，像是梦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不要！还给我！还给我！求你！求你！呜呜——” 苏嫣南忽然哭喊了起来，韩易萧连忙把她叫醒，然后把她抱进怀里，安慰道， “没事的，别怕，有我在。” 苏嫣南缓缓睁开眼睛，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她紧紧地抱住韩易萧，哭得十分伤心，韩易萧抱着她似乎能感应到她体内巨大的悲伤在颤抖。 苏嫣南泣不成声，头埋在韩易萧胸前哽咽道， “萧……我过去……最爱的……最最珍惜的……一切……都被夺走了……我好害怕！” 韩易萧抚摸着苏嫣南的后背，脸贴着她的左耳轻声说道， “嫣儿，我会永远守护着你，守护着你珍惜的一切。” 说完后，两人便相拥而眠了。 等韩易萧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睁开眼发现苏嫣南已经不在房间了，一时有些慌张，连忙开门出去寻找。刚走到楼道，他就听见一阵悦耳的口琴声。他顺着声音的方向找过去，很快看见了坐在楼梯台阶上吹口琴的苏嫣南。他静静地听着苏嫣南将一曲吹完，才走上前去，坐在了苏嫣南身边。 苏嫣南看到韩易萧，放下了口琴，两人相视一笑，没有说话。韩易萧吸了口气，脸颊缓缓向苏嫣南靠近，他的嘴唇慢慢贴近苏嫣南的嘴唇，轻轻地吻了下去。 浪漫过后，两人牵着手走下楼。韩易萧发现一楼食堂有动静，便和苏嫣南一起走了进去。进去后看见韩易薇正在打扫着一片狼藉的食堂。 “这怎么回事呀？” 韩易萧不禁疑惑地问道。 “这里……发生了什么？” 苏嫣南看着满地的碎玻璃碴和呕吐物也一脸疑惑和诧异地问道。 韩易薇轻轻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说道， “不知道，我来时就这样了。” 苏嫣南连忙过去帮韩易薇一起打扫，韩易萧也上前帮忙。地面打扫干净后，苏嫣南出去倒垃圾，韩易薇则捡起地上的一块板砖，把便利店破玻璃窗框上残存的玻璃碴敲掉，让便利店的窗子看起来就像没安装过玻璃一样。 韩易萧一边清理着掉下来的玻璃屑一边问道， “这板砖哪来的？” 韩易薇看了看手里的板砖说道， “我来时就有，”然后扭过头轻声对弟弟提醒道， “你小心别伤到手。” 韩易萧看看周围大致能推测出这里发生了什么。韩易薇语气平缓的说道， “犯罪心理学上，有个理论叫破窗效应，环境中的不良现象如果被放任存在，会诱使人们效仿，甚至变本加厉。” 韩易萧点了点头，破窗效应他是知道的，姐姐如果不处理这个便利店上的破窗，以后很有可能整个食堂、整个研究生楼，甚至整个学校都会被人们“破罐子破摔”的心态糟蹋的一片狼藉。 韩易薇放下编起的袖子，看着韩易萧认真地说道， “现在我们所处的这个环境，窗子已经破了。” 韩易萧心领神会，他们目前所处的环境充斥着诱使人犯罪的不良因素，在这样的环境下，危险就潜伏在身边。 韩易薇斜靠在刚刚清理干净的餐桌边上，向韩易萧问道， “你觉得……昨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韩易萧摸了摸下巴，低下头犹豫了一阵，然后拿手轻轻指着周围，仿佛地上桌上还留着刚才凌乱不堪的残骸，回想着刚才的场面说道， “嗯……看这场面应该是男生弄的，桌子上酒瓶位置是对称摆放的，应该是两个男生，昨天晚上我和刘灏都在宿舍，所以应该是吴磊和叶涛， 他俩中的一个用砖敲碎了便利店玻璃偷了一箱酒，两人一起喝起酒来。看地上玻璃碴碎的位置大多在桌子的这一侧，而且没有血迹，啤酒瓶应该是由一个人直接摔在地上的，而不是两人发生了打斗， 摔酒瓶的那个人有可能心情不太好，脾气也有点暴躁……” 韩易萧停下来思考了几秒，然后接着说道， “那个人可能是吴磊，而让他成为祭品的第一个目标人很有可能就是昨天他发泄情绪的承受者， 人一般不会把情绪发泄给不熟悉的人，那么这个情绪的承受者要么是叶涛，要么是白舒涵， 而吴磊在这里摔了这么多酒瓶都没有和叶涛发生肢体冲突，所以这个承受者应该不是叶涛。” 韩易萧抬起头看着韩易薇说道， “第一个目标人是白疏涵。” 韩易薇笑着拍了拍弟弟的肩膀说道， “不傻嘛。” 然后，她转身站到韩易萧的一侧，侧着脸问道， “你觉得谁是第二个目标人？” 与此同时，另一个食堂的一隅，叶涛也在问着他对面的白疏涵相同的问题。 白疏涵摇了摇头沉默了一阵，随手滑动着手机。此时她已经意识到自己很有可能就是第一个目标人，虽然那段记忆没有了，但就因果推测最想让吴磊成为祭品的人就是她自己。而叶涛也早已察觉到吴磊昨夜的死亡并非偶然，他再次试探的向白疏涵问道， “如果现在让你选七个人里选一个目标人，你会选谁？” 白疏涵没理他，仍然随意划着手机屏幕。她自己也想知道谁是自己选的目标人，因为她现在所处的境地太危险了，自己几乎是处于一种孤立无援的状态，无论谁是现在的目标人，转换身份时选择她这个较为陌生的人作为祭品都是理所当然的。 当她无意间打开微信，看到了蓝雨绮昨晚给她发的那条消息“学姐，你在外面玩high了吧”，停下来思索了片刻，缓缓说道， “蓝雨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