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空气

空气沉闷压抑，我一点也不想出去，

为什么不想出去？因为空气沉闷压抑，

啊——沉闷压抑的空气，你就是我生活的意义！

***

哎呀，你让我郁闷、烦躁、窒息，但我又离不开你，否则我就要没气……

呃…抱歉，你并不让我窒息，那只是矫揉造作的说法，你反而保证我的呼吸。

好吧，亲爱的空气，您虽然沉闷压抑，但我是您奴隶。

***

所以，到底做什么事让我觉得生活有意义？

当然是呼吸空气了！不论是呼吸新鲜空气、肮脏的臭气，还是充满尘埃的毒气。

为什么？您问。

因为呼吸空气让我觉得生活有意义啊！

为什么？您又问。

呃……我尴尬得说不出话来。

我只是想随便找个说法糊弄过去嘛！几分钟后我委屈地说。

糊弄谁呢？您不依不饶地问。

当然是糊弄自己啦！我需要不断欺骗自己、愚弄自己，我需要妄想！否则我就活不下去！我时刻感到，一个该死的空洞在吞噬我、吸收我…快让我用无论什么垃圾把它填上！

那无论什么垃圾，就是意义？您继续问。

意义、价值、错觉、谎言、幻想、妄想、信仰、执念、偏见、文化、道听途说……随您喜欢。

那么，生活本身，没有意义？您反问。

人们常说，“人生没有意义，做什么都无意义”、“一切皆虚妄，一切皆徒劳”。但无论怎么说都无法改变这个事实——没有什么是无意义的。

你是说，生活是有意义的？一切都是有意义的？您惊讶地问。

说到底，无意义只是意义的空洞、缺失或不在，无意义本是非存在的。只要有人将无论什么说成无意义，那就意味着某种意义的可能性已被预设，随之而来的才是无意义。

如果任何意义，本质上都是乌有，那么，无意义就是完全不可能的。我们之所以体验到无意义的状态，只因预设的意义还未消失殆尽，思想、情感、本能的空洞与消退，使无意义状态成了可能，而对消失者的情绪执着，将会伴随着精神挣扎的撕裂性痛苦。

如此说来，意义的幻觉竟是可能的？空气鄙视地问。

当然，我可以将空气幻想成沉闷压抑的、病态有毒的、邪恶疯狂的等等，虽然其实并没有什么我，也没有什么空气，就连“空气”这个名称与概念，也不过是人的空想。

你不会是说，空气本身并不存在吧？空气恶狠狠地问，它似乎在纳闷，我怎么不称呼它为“您”了。

我是说，人空想的空气及其属性不存在，而即便存在什么“空气本身”，它也绝不会存在于人的空想中，更不会存在于人空想的时空中，更不会被人空想的“存在”或“非存在”之类的概念所限定。

你不会是说，我的意义只是人的空想吧？空气轻蔑地问。

空气不会是有意义的或无意义的，关于空气，我唯一能说的就是，我不知道关于空气的任何事，甚至不知道有没有空气。

天哪，竟然有人对空气自言自语这么久，不是疯了是什么？这么做能让你觉得生活有意义？空气最后一问。

当然，疯狂是人的常态，自欺让人觉得生活有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