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青手孙太初
某年,我曾经做过专访的受访者孙太初先生去世,享年八十八岁。得知消息后,我随即致电其子孙瑜先生,说:“孙老的书法、绘画和文章都好,他的过世让人遗憾。不过,老人活到八十八岁是米寿,也是喜事。望节哀顺变。”眼下掂量这几句话,多少有点年轻人的轻浮,不知天高地厚的语气,这种话不该由我来说。
那次采访,我也是约了几次,才等到他的时间。在小龙四方街翡翠大楼4楼的一家店铺里,孙先生坐在一方长窗之下,静静读书。我看了一眼,那书是郑逸梅的《艺林散叶》,记载不少掌故逸闻。现在能够回想起来的孙先生,也是这个读者形象。采访结束时,老人家送了我一本《孙太初书法绘画作品集》,并以签名。让我有点不快的是,摄影记者让孙先生站在自己的画作前面,手捏画卷做姿势。这样摆弄采访对象的事情,到现在,只要想起,我仍然心里不舒服,总觉得这样子做法对人有点不尊重。
采访他后,对他的兴趣更多了,想找他的书来认真读读,可是他的书出版得早,比较冷门,没有再版的机会,于是去孔网买了他的两本书《鸭池梦痕》《云南古代石刻丛考》。后来,我又在潘家湾的旧书店买到他的《书法与篆刻》。孙先生称于当世的,是考古、文史、金石学,尤其以主持晋宁石寨山滇王墓群而著名。书画却是他从小习得的修养,也是陶冶性情的方式,我了解并喜欢的也是他作为文人的一面。
孙先生的字画,我见过真迹,他那本书法和绘画的集子,也认真翻阅多次。他的画属于文人画,题材多是山川江河、日常俗物,却见得其人旨趣。掩卷之余,难免寻思,如果孙先生专心于书画,未尝不是一代大家。
我曾读《鸭池梦痕》一书,里面忆旧、考据、鉴赏为多,文字淡雅,读来有趣。淘书、治印、交游、玩拓片碑帖,种种掌故逸闻,令人唏嘘,或者莞尔一笑。毕竟因为人太年轻,注意力容易分散,很快兴趣转到别的书籍上去,此书读了泰半,便放下不管。
去年又去小龙四方街,在新交书友的店上小坐,偶然谈起孙家的店铺来,朋友说关门了好几年。
他儿子呢?
死了。
死了?
他儿子不也七十多了么?!
我好一会儿没说话,去拿公道杯倒茶。
2012年4月26日稿,2018年7月7日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