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悦读理论书籍(外篇)
不是数理化理论,是文学。读者减半。 不是纯哲学书籍,是文论,读者减半。 其实并不讲怎么理解,而是讲看这类书的好玩的地方,读者减半。 其实我看得很少,就局限于自己的范围讲讲,读者再减半。
留下来的1/16的读者,看到一本标着“上架建议:文学理论”的书一般会觉得——很漂亮的样子。确实,现在的文学理论书籍装帧都很讲究。那何谓“讲究”?就是这本书要有由内而外的气场。这类书籍一直以来的普遍风格就是简洁、大方。书籍外观用色统一,封面一般不超过两种主色调(也可能是我辨色能力不好),河南大学出版社“上河文化”系列丛书皆采用一种底色,封面文字统统居中排布,并配以不同的金色图腾以示高贵。但有的时候文章标题或者附图会镇不住亮色的封面,这样就会显得太冲,好多“颜狗”也会因此皱起眉毛。比如90年代的“艺术沉思录译丛”,豆瓣上的封面已经有点褪色了,实际的颜色要亮得多。一版之后三十年,北大出版社若现在如果重新出版的话,必然不会这么做封面了。
(正面例子)
(反面例子)
在我有限的阅读范围内,更多的理论书是封面采用一种底色,但在书脊上会做出一定的颜色调整,比如经典的“汉译名著丛书”和“学术前沿丛书”。另外,很重要的一点,理论书基本没有写着“xxx获奖”、“xxx必读”之类的腰封,如果要有,那也是变异的腰封,比如竖着的(北大出版社2017年版《阿甘本哲学经典》,不过已经有人开始吐槽这套书选文碎片化了,看来还是不加腰封为好)。
最后,封底是一定要有一些说明文字的。这类文字一般有两种,一种是评论,另一种是文摘。评论的话,有的是书籍的编辑、导言作者或者译者写的,有的是选用知名人士或者知名评论刊物上的正面评论。卡林内斯库所著《现代性的五副面孔》中译本由译林出版社于2015年增订重版。封底摘录了《比较文学与一般文学年鉴》的评论——“(卡林内斯库)独具卓识,探幽察微,揭示了那些习以为常却很少被精确定义的概念之间的复杂关联”,这可以被认为是对理论研究者的极大褒扬。不过呢,这本年鉴是印第安纳大学,也就是卡氏所任教的大学主办的。我并不是说这样的褒扬言过其实(其实里面很多观点都已经被广泛接受),只是看到自家杂志吹自家专著有一丝想笑,这也算是学习中的一丝快乐了。足矣。
如果封底要用文摘的话,这就有点考验编辑了。我个人觉得,“高级感”是最重要的(或者说得高级一点,“(让人感觉)带有洞见”),因此不一定要选作家最具代表性的言论。书里的每句话都是刻写着作者“签名”的,名都已经让作者签了(他也拿了版税了),那只要不断章取义、不反动,理论上就可以随意挑选,至于怎么达到理论自恰,这是作者理论框架或者读者阅读要去做的。在封底,“吸引力”是最重要的。那怎么选才能选出“高级感”?对不起,我也不清楚,估计是编辑们的独门绝技了。不过呢,有一点是清楚的,大多数人对于很多理论家的具体理论、思考方式并不在意,因为并不是每个人看书都是为了做学术研究,相反,他们对于某些断片性的东西比较感兴趣,这些东西既短又显得很有深度。写到这里我第一个想到尼采,《查拉图斯特拉如是说》无疑是卖得最好的尼采著作,第二个想到波德里亚。
上面提到的都是书,现在很多出版社都开始搞介于书和文创产品之间的东西,就是为了适应断章爱好者者们。2017年南大出版社和漓江出版社都出了这么个“小怪物”,5月南大社出了《居伊·德波:遭遇景观》,12月漓江出版社跟上,出了《子午线译丛精选》,都叫“思想(家)手帐”。“小怪物”里面一半(或者更少一点)是内容,一半是纸质很不错的空白页。我就是要挂一下这个,年少无知的我618一搜阿甘本它就跳出来了,然而事实上......
讲完了外部应该要讲内部了,毕竟文青也不是吃素的,他们有的时候还得看看内容,又能看书又不用花钱还有面子的地方当然是图书馆啦。让人遗憾的是他们有的时候又看不懂,或者说根本看不下去,那怎么办呢?那就在图书馆的书上划线、画圈、批注呗,美其名曰笔记,实则是土狗撒尿。

前几天从图书馆借了一本《后身体》,里面选了不少大佬讨论“身体”的文章,其中有一篇吕克·南希的《身体》,我以为文章还是以符号切入,但到后来又感觉他在说符号/意义又解释不了身体,“只有名称汇总”。法国哲学家的行文总让人摸不着头脑,说实话真的晕乎乎的。好在有个很好玩的地方让我能暗自偷笑一下——这本书上有起码有四个人的“到此一游”标记,不过他们没有像今村仁司那本书上的笔记那样在第一页就开始互相攻击,毕竟这本书讨论的东西要更加专门化、抽象化一点,也不利于随便发表看法。南希名气很大,看这篇的人也不少,书页都是皱皱的。文章开头就有划线,不过到了文章中部,标记就开始变得稀少,到中后部书页愈发干净,结尾四整页毫无标记。最后一处标记给予了“这种享乐是无意义的”,让人看了哭笑不得,只能感叹,看理论书累啊,这么累还得看xx的鬼画符。更累了。
陈永国翻译的德勒兹的《无器官的身体》作为“生命政治”一章的第一篇,恕我直言,真的前言不搭后语,我选择默默跳过,以后看看《导读德勒兹》了解个大概吧。但有些学生就是要好好地“啃一啃”。读这本书的某个学生(他的标记方式就是用黑色原子笔潇洒地画圈),直接圈出第一行中的“无器官的身体”,然后打了一个不大不小的问号。这个问号很有意思,它带着一种拘谨的躁动感。我来隔着数层钢筋混凝土进行一次对真相的摹仿——这位同学一看这个题目,皱眉,想:“身体还有无器官的?不能接受。翻译错了吧?德勒兹怎么想的?呵,法国人。翻一遍吧。”翻完了,想:“我这个问号打得还挺有道理的。因为我看完了也不懂。”

讲了半天发现大都是译作,什么时候咱们也能让外国人这么讲究地来出国内学者的书呢,让那些和我南“平起平坐”的国外大学的学生(根据哪个排名大家看着办吧)也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印记呢?这样我还可以以母语者的居高临下姿态来批判他们一番——“图书馆的书还划!还写!还用水笔!铅笔也不行!你不懂还特么要画个问号告诉别人你不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