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着山麓的另一端·晚修

在农场学校的孩子们，有很多是住宿生。他们的家离场部有些距离，有的在那大路绵延不见的远处连队，有的是家中照顾不过来，种种原因，让一些孩子晚上只在学校住宿，周末才能回一次家。有了住宿生，自然就要有晚修了，在初来农场时，麻老师教导我们，“学生的晚修你们也可以去看一看，多陪一下他们。”确实呢，照看学生们的晚修也是教师工作的一环，但是我还是太过于慵懒，一到了晚上就赖在了宿舍里，不再想要出门，而热心的陈虎和陈师，早就和学生们混在了一起，在傍晚时分吃完晚饭，参加到了学生的晚修当中。

随着三八妇女节活动的结束，体育馆中还是一片狼藉，可是老师们才不管那么多，笑嘻嘻地往外走去，“你们今天晚上去看一下晚修，女老师们要去阿图什过节。”麻老师把一个晚修的小册子递给了我，安排道。晚上的慵懒只能散去，收拾收拾准备吃过晚饭就去加班工作。可是事情总是会不尽人意，出去买馕的时候遇到了陈虎的学生，一个叫努尔古丽的小女孩，带着她的弟弟妹妹，一看我们这些实习老师话就停不下来。

“每年这个时候，都会来许多汉族老师，给我们教好多知识。”

“我非常感谢你们，因为你们能教我们汉语。”

“我喜欢汉语课，不喜欢数学课，读书特别好玩。”

“……”

就是这样，从商店街的转角，和我一起走到了宿舍，一路上不停地说着话，虽然她的汉语不是特别的流利，但是抑制不住眼神中的那洋溢的热情。回去的路就这样在不停地交谈中拉长了，就算到了小区门口，她仍然意犹未尽。提着一大袋子馕的手指已经勒得生疼，只能无奈地笑笑，干脆把她邀请回宿舍，她还有些不敢相信，“真的可以吗？”一时间瞪大了眼睛，紧紧地盯着我，在得到了肯定的回答后，更是激动地跳了起来。也的确呢，如果继续在这里和她聊天的话，宿舍里的同志们等不到买回来的馕大概要饿死了。刚一回到宿舍，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临近了晚修的上课时间，看来在路上的确耽误了很多时间，急急忙忙地甩下馕，连晚饭都没顾上，就跑出去了，这也倒真是符合我急火火的性格。

八点半，太阳还没有下山，高高地挂在空中。有的学生还没有吃完晚饭，也有的学生已经围坐在水龙头边清洗着自己的饭碗，还有的顽皮的男生，在空地上闹吵吵的聚在一起，咧开嘴兴奋的笑着，看到我走过来，立马收敛起了笑容，不过也有胆子大的高年级男孩，一脸无所谓地跑过来，围着我好奇地询问着我们的事情，摆出各式各样的造型，请我拿着手机帮他们照一张照片。一番喧闹嬉笑过后，拍了拍那个领头的男孩的肩膀，“走啦，晚修开始了。”没有想象中的撒泼耍赖，也没有想象中的抗议，只是所有人安安静静地在食堂的桌椅上坐好，开始了今天的晚修。

晚修中总是有着各种各样的意外，比如低年级的孩子之间的打闹啦，高年级的孩子把低年级的挤到一边啦，没用上一会儿功夫，食堂中原本安安静静的晚自习环境就被打破了，喧闹声随之而起，就像上课的孩子们一样，注意力集中不了多久。狠狠地瞪一眼那些还在吵闹的学生，一个个的都自知理亏，低下了头，可是这种羞愧也持续不了多久，等到一转过身，视线离开他们的眼睛，便再一次嬉皮笑脸起来。还没等处理好这些调皮的高年级男生，桌子那头的低年级男生们又开始吵闹了，一边吵甚至一边动起手来，好不容易从中间分开，一个赛一个的委屈，皱着笑脸，掉下眼泪来，只能一个接一个的安抚。这晚修的工作啊，远比想象中的要困难，甚至都不会给你一个坐下来休息的机会，每时每刻总有新的突发事件在等着你。

也有热爱好学的学生，在食堂昏黄的灯光下高高的举起手，“老师，老师，这里，这里！”等走到她的身边，甚至都挪不开脚步，有着数不清的问题等着我来回答。“老师，谭老师他们今天来不来？”学生们眨着清澈的眼睛，期盼着其他几个人今天晚上也会来到这晚修，我的心中也是同样如此，希望其他的同志能够过来，能够帮着我分担一下工作。在此之前，我自然只能一个人迎着七嘴八舌的问题。有两个女生总是会把挨个题目都拿来问，或许她们并不是不懂这些，只是想要多一些交流而已。终于等到了陈虎那胖乎乎的身影出现在了食堂的门口，我也算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这晚修的劳累终于可以分担出去了。

即便已经到了晚上十点多，学生们的热情依然没能熄灭，不停地招呼着我们，问着更多的问题，直到宿管大爷走进了食堂，催促着我们离去，“你们不走他们是不会停的，快回去吧。”这才结束了晚修的时间。从阳光高挂到漆黑深夜，不过是两个小时罢了，却有一种像过了一个世纪一般的感觉，晚修的劳累在走出食堂的那一瞬间涌了出来，似乎之前全都被学生们的热情掩盖了，看着他们清澈纯真的目光，看着他们在昏黄的灯光下的身影，劳累或许就散去了吧。

结束晚修的时间，农场都已经陷入了寂静，商店街的商店灯光也熄了，只剩下了街道上的路灯还在闪耀着，偶尔还会刮起春季南疆的烈风，吹起一阵沙土，在灯光下看到一粒粒的痕迹滑过，再望向身后的学校，慢慢地陷入了沉静，耳边原本的喧闹一点点地散去，结束了晚修的农场，又一次陷入了一片寂静，没有了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