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张星星的故事2
转眼间九月到来,热情似火的九月,少女小鹿乱撞的九月。
关于爱,张星星后来总认为是属于夏天这个季节的,因为她绿色而富有生机,炽热而又干净透明。爱情似乎也应该是这样生机勃勃、简单清爽的模样。
张星星入读高一一班,是这个年级的火箭班。初中升入高中,学校好多拔尖的学生都走了,所以初中常在年级七八十名左右晃悠的张星星成功的乘着末班车挤入了高中的尖子班,严宁当时没发挥好,比张星星还少几分,不过很好运的是,他们依然还在同一个班。
怎么样安排座位的记忆都模糊了,还清楚记得最初张星星坐在第一排,靠着进门的位置,旁边两个同桌是其他初中一起考进来的同学,都都和婷姐。有意思的是,婷姐的表弟五月也和我们同一个班,而且经过军训的打地铺交情,他和严宁似乎关系还不错。
还有余姚,在军训中发展出来的友情,坐在教室的另一端。她和张星星都是初中部的,只是不在一个班,余姚班上只有她一个人来了尖子班。以前虽然不认识,但是张星星在此之前对她有印象的,初三的某次月考,张星星的位置被安排在三食堂,那个时候余姚就坐在她的斜前方,瘦瘦小小的,头发却出奇的多,用发爪绕一圈别再后脑勺上。考试时,她旁边的女生时不时的咳嗽暗示她传答案,她好似并没有搭理的样子。
经过了很多大大小小的考试,却只对这一次这一个人记忆犹新,真不知道记忆是凭着什么逻辑顺序去收藏保管,让有的细碎的情景这么清晰,而有的感觉很重要的确又模棱两可了。莫不是知道会在高中的相遇,所以让她提前预习,那个时候,怎么会想到这个瘦瘦又充满精力的临班同学会成为她的好朋友呢?
严宁也坐在教室的另一端,开学了,她们也并没有互相寒暄两句,暑假前还是好朋友的两个人,默契的同时启动了沉默的按钮,不知道的人,可能压根儿都猜不到他们同学了三年了。也许,他们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身份去面对彼此,害着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情感的尴尬期可能就在这样似乎挑破了又似乎拿捏不住的小心翼翼中。严宁没有给张星星打招呼,张星星也是脸薄的人,两个人就开始陷入奇怪的缄默里。
后来张星星在想,如果当时自己有勇气走过去给他打招呼,是不是后来就会不一样,那一刻没有带上勇气,所以后来很多很多次,她都一样的被勇气抛弃了。她永远都在等严宁的呼唤,只要他叫了她,她就会热情的回应,就像2010年的大年夜一样,就像后来很多次一样。
可是,他没有。
五月知道严宁和张星星的事情,经常像个传送带一样在张星星和严宁之间运输对方的一些细碎琐事,他叫他们两儿都做兄弟,耍赖般的做着些红娘的事儿。张星星表面是不耐烦拒绝的,但是内心是觉得五月知道他和严宁的事情也是好的,至少有一个人还生动的牵着线,拉住严宁和张星星这两个木偶。
在没有交流的两年半多的时间,五月替严宁送过好几次菠萝给张星星,金灿灿的菠萝跟夏天一样炙热浓烈芳香,放置在桌角,张星星一次都没有吃过。她不明白托人送吃的的涵义,明明他就坐在隔着她几排的位置。那一段时间,她对菠萝是充满敌意的,她说她不爱吃菠萝,菠萝也成了每次回想起这段感情的刺眼的一部分。
高中的晚自习总是延续到很晚,特别是没在家住的孩子。张星星住在高中部的初中语文老师家里,严宁住在初中部的初中数学老师家里,跟住校生没有什么区别,所以在教室都会待到人快走光的时候,就算教室人只剩三三两两,张星星路过后来坐在后门口的严宁,也依然没有停下来过。
波澜不惊的学习生活,一晃就快到元旦了。
还未到周末,张星星在北京上班的表哥突然到学校接她回家,说家里有事儿。表哥神情严肃,来的这么着急,张星星有点发怵,一句话也不敢多问。坐在电瓶车后面,张星星有种感觉可能是爸爸或者妈妈出了什么事,她不敢问,怕问了会成真。
骑了好一段时间,表哥语气沉重的缓缓告诉了她,以后只剩妈妈陪着她了,妈妈现在情况很不好,你要好好陪陪她。
张星星一下子怔住了,不知所措,她紧紧闭上了双眼,就像她小时候坐在妈妈的摩托车上一样,每次骑过拥挤的人群,张星星都觉得非常的不安,她就会闭上眼睛,等过一会睁开眼,就已经顺利平安的通过了拥堵。张星星期待着这次闭眼同样的能有效,她反复的闭眼睁眼,最后却不得不接受这个悲痛的事实。
那是张星星人生中特别痛苦,无助,害怕,黯淡的时期。她觉得家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她不知道不吃不喝面如死灰的妈妈会不会好起来,她不想面对那些熟悉的人,看到别人的笑容她觉得苦涩难熬,她想她的爸爸能够从黑色的冰棺里面活过来。每一次呼吸都是痛的,巨大的变故带给人的东西,是无法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失的。
老师带着同学来看望张星星,其实张星星是不愿意见任何人的,每见一个人每一次别人的安慰都加重一次的痛苦。可当都都,婷姐,余姚,五月一个个从车上下来,却没有严宁的身影时候,张星星还是失落的,也许他是知道她的心思呢?
生活充满痛苦的时候,时间却也变得更绵长,要让人把苦涩充满每一个细胞把这个滋味牢牢记住,再潜移默化的改变这个人,让她变得脆弱,敏感,自卑,胆怯,倔强,失了笑容多了惆怅。张星星曾经偷偷拿走了爷爷的剃须刀片,包好拿到无人的角落,泪水滴答滴答落下去,她最终还是没有下去手。
漫长而难熬的葬礼结束,张星星返回学校上学,沉沉的空气密而乌黑,笼罩着她,透不过气,还好班级里有真心相待的朋友,寝室里有关心照顾的同学,才能一天天这样挨过来。
当时在语文老师家里住的一共有八个人,在张星星失去爸爸的前后,又有两个同寝的一个没有妈妈一个没有爸爸。可怕的巧合下,高一下学期,张星星搬去了学校的寝室,和都都她们一起住了。换一个环境总归是好的嘛。
高一上学期剩下的两个多月,无疑是最敏感脆弱的,泪水不知道打湿了多少次枕头,还要无声无息的,偷偷啜泣,生怕别人知道。想逃离到一个夹缝中,呼吸没有其他人的空气。
有一天下午最后一节的心理健康课,心理老师偏偏讲起了关于父母,张星星的泪水终于包不住了快要决堤,她把头深深埋在手臂交织起来的洞穴里,悲伤停不下来。好久好久,下课了,又上课了,又下课了,缓和过来后,桌上放着蛋皮面包和蓝莓味的牛奶,她以前未曾尝试过蓝莓味的牛奶,那一次,她觉得这个味道好好。
回到寝室,她和上铺的伙伴一起泡脚,脚暖和起来,心也慢慢升了温。那个上铺的小伙伴,在她最难过的时候等她下自习,一起泡泡面,一起窝在单人床上睡觉,如春风般的存在,陪伴张星星度过那段艰难的时间。能温暖别人的人一定是心中充满爱的吧,这样的人一定很幸福的,就像她的上铺小伙伴一样,现在有了两个宝贝,动态里的幸福是溢出来的。
张星星记得这些温暖的人儿,虽然后来渐渐少了联系,她总是能清楚得记得这些细节:五月曾在她感冒时候,把放在张星星腿上凉了的热水袋拿走换上热的;余姚会在被窝里跟她分享很多小秘密;婷姐在张星星考差的时候递上的那份狼牙土豆;都都的关心总是霸道而真诚,“张星星,我们是你坚强的后盾”。张星星很后悔,没有在他们还天天在一起的时候,对他们再好一些,更好一些。
在这期间,严宁也没有亲自去安慰过张星星,哪怕是传张小纸条。只是后来张星星去悄悄看了他的QQ日志,那里写到“我们是糟透了的表演者,明明已经看穿了彼此,却还要坚持拙劣的演技”,还有“她很坚强”……张星星想:是这样的么,我们心里都守护着一个秘密,却因为一种捉摸不透的力量阻止我们都夸不出去那一步。
从高一到高三上学期完,同在一个班级的张星星和严宁恁是没有说过一句话。后面座位被老师换过好几次,最近的一次是他们坐在同一排,中间隔了一条过道,张星星把所有的书都堆在了最左边免得看到他,却又在做广播体操时候,趁着回转运动偷偷的看严宁几秒。张星星心知肚明,却还是表现出漠不关心的神色,她不太清楚严宁现在在想些什么。
张星星到后来很久很久都一直认为是上天眷顾她,派了严宁去爱护他,也许只是占时时机没有到,所以当那个大年夜,她收到严宁的第一条信息时候,久违了两年多,她以为她要的爱会像决堤的洪水般拥向她。只是,能猜想到的,可以沉默那么久的严宁的爱是隐晦的,埋在心里很深很深的,深到张星星常常不确定是否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