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老殿
北京的七月,风都是潮湿的,尤其下着雨的时候。
当徐梅丽从火德真君庙的女圊中出来,她看见了一抹红,这抹红,是活的,鲜亮的,有热度的,那不是墙上朱砂的颜色,千百年下来,定了性,土了,沉了,这是个穿红裙子的矮个子年轻女人,背蓝色的袋子,脚上穿着一双红色的漆皮鞋。她整个人肉滚滚的,徐梅丽打量到,圆脸金丝眼镜,及肩的卷发还是湿漉漉的。
虽然是微雨,她并没有打伞。
“请问月老殿在哪里?”红裙子问,她裙子上是一朵一朵白色的大花,她的眼神像是用兔眼稀释了的猫眼,那点精气神还在,但时不时要放假一会儿。
“这边,额,我带你去吧。”徐梅丽说,用她被蚊子咬的坑坑洼洼的手臂一指,带着这位女客过去。
徐梅丽在月老殿里解签,月老殿是座偏殿,但是从来不缺买同心锁的,解签的和往三生石上贴字的,当她带着这位女客经过了月老殿门口被灰土染成脏粉色绢桃花进了殿门,她的同事张淑萍正在用铜钱做文王卦,“动爻”,她嘴里念叨。
红裙子径自跪下磕了三个头,蜷起来像一颗肉丸子。
随后红裙子抬起了头看看了看神像,才抽了支签子,“第十八”,她说,一遍递上二十元钞票。
张淑萍从身边的柜子里取出灵签,问:“属什么的?”
“鸡。”
“那你刑太岁。”张淑萍看着灵签:“你结婚了吗?”
“没有。”女客说。
“那今年就算有追你的,也不是你的真姻缘,今年你没什么婚姻缘。”
那女客努了努嘴唇,道:“这还是支上签。”
“但是你今年太岁啊,所以多口舌,多小人。”
那女客接了灵签,出了门去。
今天是个雨天,庙里几乎是没人的,来了这么个失魂落魄的,倒是不常见。
张淑萍继续打着卦,另一位女客进来了,照样交钱,求签。当那女客从垫子上起来,红裙子又回来了。
“还能再求一支吗?”红裙子道,手上还捏着刚才的灵签。
徐梅丽想要阻止,“一天只能……”,“如果你还有别的问题要问”张淑萍一锤定音。
女客交了钱又抽了只签,三十四,是中签。
张淑萍将两张扫了两遍,看了那女客一眼:“你是有什么想问的啊?”
“啊,是这样。”女客道。
“你就先不要改变现状,就在这个逆境中保持,之后会有改变的。这个情况不会持续到永远的,三个月五个月后就可以改变的。你要是有空,就多来月老殿,广集善缘,正所谓福虽未至,祸已远离。”
那女客接了纸,道了谢就出了门去。
这样的人不大常见,张淑萍和徐梅丽都觉得挺新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