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字贴
三岁始识字,用的是祖父红纸浓墨亲笔写的大字贴。
祖父己卯年生,身高一米八,身形颀长,儒雅俊秀,任小学老师三十余年,主教数学,兼职校男篮教练,写得一手漂亮的毛笔字,大概可以用“静如处子,动如脱兔”来形容的吧。具体学历我并不知晓,但在整个乡里,算得上数一数二教龄长的老教师。20世纪70-80年代,在贫瘠的华北小村庄里果腹都有难度,真正上过小初高、识文断字的人屈指可数,漂亮的字迹更是锦上添花。所以祖父多了一项副业,为人家写对联,婚丧嫁娶、建屋立垣、年节庆贺、拜祖祭祀,不一而论,日子不富裕但人们却比现在重视传统、讲究典式,祖父从不推辞。主人家自带红纸,往往为表谢意还会带几盒卷烟,祖父自己调墨和颜料,视需要在长短粗细的十几支毛笔中挑选合适的型号。写字没有专门的地方,把一米长宽的矮木桌搬上炕,放平,就是挥毫泼墨的写字台。记忆里祖父家的炕单上有几滴隐隐的墨迹。一般是红纸/白纸/蓝紫色的纸配黑字即可,遇到讲究的,还会用重墨并描金边。
祖父给儿孙写的大字贴,一般都是写对联富余下来的规整的红纸,字体更接近楷体,一笔一划平展整齐,横平竖直撇捺勾折,几十个字每一笔都很到位、从不马虎,有时候甚至会细细地逐字描上金边,正红、明黄、浓墨,三种极具冲击性的颜色的组合让一张字帖显得有些隆重。
二十多年前,那时候的老房子还不算老,在三岁孩子的眼中还是宽敞亮堂的,土炕上可以翻腾打滚儿,墙面的白灰干净地不得不压下要涂涂画画的心思,房顶的苇席和梁木是植物干燥后的木色,木窗框上刷乳白漆,冬天天冷,窗户上挂着长长的厚窗帘,浅蓝色的底色上有黑线勾勒出的帆船、椰树和海鸟。红底黑字的大字贴贴在窗户旁边,恰好不被窗帘遮住。
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和学,学完一张,或者因为窗帘/被摞摩擦,也许还有我自己忍不住用手去扣,时间久了破损了,就再换一张。记不清学会了多少字,反正在我五岁、借关系被插放进祖父教学的学校育红班时,我看别人课本上的字都不陌生了。大概就是早认识一些字,让我整个小学比同班同学小一岁甚至两岁的情况下,成绩依然名列前茅,对文字更亲近,看的书也更多。没什么用,依然平凡如我,但文字和书为我打开了一个让我更快乐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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