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营第四天练习
今天课程上没有什么内容,就是一个练习。要求写路上看到的一个人,从其外貌想象出这个人的身份和命运。
我的课上也做过类似练习,据说陀思妥耶夫斯基是这样进行写作的,所以我也就简称为“陀思妥耶夫斯基”练习法。
写的时候,刻意想把早就构思好,但一直拖着的《玻璃馆美人鱼》给练一下(也是开了几次头都感觉不对,写不下去),所以就干脆按照小说的方式写出来了。写完感觉节奏还是慢了一些。不过实验了一种新的写法(比较缓慢而均匀地抖信息),感觉还算有趣。
可能写得还是不行。不过先这样。
需要说明的是,“小玉”这个角色的原型,是在书店门口遇见的一位残疾姑娘。她吸引我的地方就是她穿了非常亮眼的粉色萝莉裙和白色丝袜。大概是两年前遇见“小玉”的,后来就有了很多联想。后来在地铁上,又遇见了这个故事里另外的那个角色(白化病的漂亮男孩),就把他们俩综合在一起,直到想出了这个故事。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用的还真是“陀思妥耶夫斯基写作法”。
以下是练习。
人物速写《玻璃馆美人鱼》
每月总有几天,小玉是不能成为“美人鱼”的。
那几天,老板也顺便给小玉放假。放假时,小玉就去看望师父。
师父老了,不再适合当美人鱼。
“他们还没有补一号缸上的裂痕吗?”师父一边剥毛豆,一边问小玉。
“还没……说是快了……”小玉坐在师父家低矮的小沙发上,摇着师父的蒲扇,回答着。
师父家是老旧小区的一层,小区位于半坡之下,整体是下沉的。所以从师父家的玻璃窗望出去,只能看到一线的天空。即使是夏日的正午,师父的家也是阴暗的,散发着老房子的潮湿发霉的气味。
“永远都是快了……老李是不是不想干了。”师父把毛豆放回厨房,端了两块瓜出来给小玉。
小玉一边低头吃瓜,一边想到一号缸上那条越来越显著的裂痕。在水下看来,那根本不像一条裂痕,而更像一个出口。小玉不止一次察觉到海龟拓拓挑衅般靠近那道裂痕,眼睛里闪动着亮光。老李曾找工人来补过,并且告诉大家没有事。但实际上,小玉听毛子说早就补不上了,可是老李也舍不得出现换新的。
“甜吗?”师父说,“你师姐昨天过来拿的。”
“师姐现在怎么样?”小玉问。
“还是老样子。到我这儿哭了一气儿鼻子,说是总也怀不上,怕老陈跑了。”
师姐认识老陈后,心就不在表演上了。没几天就说不干了,说是老陈不让她干了。当时师父非常生气,在后台打了师姐两扫帚。后来师父上年纪了,得了风湿,不能再下水了。离馆的那天,师父望着一号缸上的裂痕,淡淡地说:“你师姐的选择,没错。人总得有个家,不能老漂着。”
师父是漂了一辈子。在馆里,他是婀娜多姿的水下仙子,与鲨共舞,身轻如燕。而在馆外,他只是个独居的老年男人,还是个风湿病患者。
“你把这个拿走吧……”临别时,师父赠给小玉几件化妆品,口红、眉笔之类。“我再也用不上了……”
这么说时,师父似乎有点儿释然。
师父把小玉送到小区门口,看着她向车站走。突然又把她叫住:“小玉!”
小玉回头。
“别再穿破洞的裤袜了。”师父喊着,引来路人侧面。
小玉低下头,紧走了两步,没有回答师父。
师父一直觉得一个女性要穿得优雅得体,走在哪儿都让人高看一眼。这几乎是师父一辈子的梦了,尽管他一天都没能穿着那件理想的裙子出过馆。所以对于小玉,师父是想把自己未曾实现的梦实现出来。可是小玉不喜欢师父买的那些衣服,她喜欢破洞牛仔裤,机车皮衣,作旧的黑T恤,还有图案夸张的背心。师父不知道说了多少次,可小玉明白,自己不要做师父那样的人。有时候说急了,师父也会慌不择言,“你都已经这样了,还要穿那些奇装异服!”说完师父自己也尴尬,一来师父自己就是个异装癖,二来,他还是一直很保护小玉,不敢提小玉身体的问题。
那天很热,可是小玉还是在粉色的长T恤底下穿了一条白色裤袜。那条裤袜上下不均匀地开了大大小小的洞,格外显眼,用师父的话说“像被狗啃过的黏玉米”。小玉知道师父除了反感这条裤袜破破烂烂之外,还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当小玉穿这条袜子的时候,很容易让人注意到她的腿。在这条“渔网”之下裹着的,是小玉自幼残疾已经有些萎缩的左腿。当小玉行走的时候,不得不先迈出右腿,再艰难地搬动左腿。这样的步态让她的两肩也不再平衡,总是一肩高一肩低。小玉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达成某种协调的身姿,所以当她真正走起来的时候,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锡兵娃娃,看上去有一些僵硬和机械。然而在水下,小玉却是一条鱼,当她用两臂向前划水,下肢跟随上下摆动的时候,她再也感觉不到自己的残缺了。师父说,小玉天生就不应该在岸上,她应该在水里。
小玉却没有想那么多,她只是觉得,如果不在玻璃馆当美人鱼,自己真不知道还能做什么呢。
所以,不是美人鱼的时候,小玉无事可做。她坐在海天之城这座大型商场里发呆,望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猜测他人的人生。人生如果不是美人鱼,还会是怎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