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

1 云山烟水路，横波淼水渡。 这个世上，山水里面，往往有最美丽动人的故事。 就比如说，晨昏暮晓，有百年老庙，有孤独旅人，有奇妖狐火。 我听说，水火无情。 可又听说，清风徐来，会有梦中浮生。 天河之源，又名为水府之谷，便是人间活水之源。 天雷电闪，泠泠霜风。 南湖骤雨，北海春露。 皆来自水府之谷。 世间万物，皆拥有生命。 我来自水府之谷。 我是一缕微风。 我从青灯神坛的灯芯上出生，飞过春光之源，飞过若水之泉，然后从风门水口飞出水府之谷。 谷口住着修行万年的狐狸奶奶，我在偷偷溜过她身旁的时候，被她抓住了尾巴。 “清风~你要去哪？”她满头白发，带着一脸皱纹朝我靠近，她盯着我的眼睛炯炯有神。 “我要出去玩儿！”我生气的挣扎了几下。 “你脚步急促，行如闪电，不像是出去玩儿的样子。” 她果然看的比谁都准。 “我就是想出去玩儿嘛~” “你这可不是要出去玩。” 她肯定得语气吓得我缩了缩脑袋。 “奶奶~我有点事。” “所以这就是你要出去的原因？” “是的~奶奶。” “那你要去哪？” “中原大地。” “中原之地辽阔，方圆有千万里，你又想去往中原何处？” “我……奶奶，我会很快就会回来的。” “回来不回来，这可不是最关键的。” 狐狸奶奶笑眯眯提溜我起来。 “诶~奶奶，你别提我别这么提我，我怕高我怕高~” “怕高可不好。” “奶奶，那我应该怕什么？” “怕该怕的东西。” 她放了我下来，我站在她肩头，看到她佝偻的背脊。 “该怕的东西是什么东西？” 我侧着头问她。 “是满腔欢喜，却心无一物。” “还有什么？” “心有千耳万目。” “咦？可是我只有一个耳朵一个眼睛呢。” “真是个傻孩子~” 她笑着摸我的头。 2 今年的花，开的很早。 这是青瓷花盆醒过来，它睁眼看见的第一件重要的事。 地上满是迎春花的花瓣，而牡丹花开了满室满园，它们花枝茂盛，花衣怒放。它们叽叽喳喳，吵吵嚷嚷。有的花在谈论去年的旧事，有的花在寻找去年的故人，有的花站在窗口的风尖上，听故事跟时光。 “清风，今年怎么来的这么早？” “因为想你们了呢~” “我们？” “是呀~” “我们是谁？” “是你跟他们。” “是吗？” “是呀。” “清风，我们这里，你最想的是谁？” “是你呀~” “噫~骗人！” “你生气了？” “我当然不会生气，牡丹花可是不会生气的。” “哇，真厉害~” “可是迎春花好像生气了。” “为什么？” “因为你来的太迟了。” “可是我已经很早了。” “她已经十多年没有见过你了。” “可是我从没有见过她。” “那你看见地上的花瓣了吗？” “嗯～” “她生气的时候撕坏了自己的花衣裳。” 迎春花开的很早，早到清风很多年看不到她。 好些年好些年都没看到过她。 牡丹花们被清风的声音吸引了，她们停止谈论，齐刷刷转过头去看它。 刹那沉默后，牡丹们炸开了锅。 青花瓷的花盆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可还是听到牡丹们在吵。 “清风~清风~你是来讲故事的吗？” “清风～清风~我在冬天想了你好久。” “清风～清风~你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了吗？” “我喜欢的人不在这里。”清风笑着对她们说。 “那她在哪里呀？”牡丹们问起问题来，争先恐后。 “她在我的心里。”清风笑着钻进来屋子里来。 3 二月长安草木新，三月三日花如锦。 死去的人会带着一些想法走，而活着的人却要一些盼头。 这大概就是活着跟死去的区别。然而无论如何，岁月蹉跎，我在活着的想法里，却还剩一场大梦，不能让人安然如故。 今年的春天，清风还是没有来。牡丹花闭着眼睛，她们呼呼大睡。而青花瓷的花盆，它笨拙又可爱，包容又诚笃。它惦着大肚子咧着嘴巴笑，然后哄着旁边惊醒的花枝。 “你真是个厉害的花盆。”我夸他。 “每一个花盆都很厉害。”他笑起来。 “果然，你还是以前的你。”我说。 “如果我不再是以前的我，那我肯定死了。” “你没死真好。” “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你醒来这么早，清风可是会迟到的。” 花盆笑着对我说。 “他不迟到，就不会记着我了。” “他会一直记着你的。” “因为他永远都欠我。” “何必如此？” “每一朵花，都是美丽的。” “所以呢？” “我不想做一朵漂亮的花。” “那你要做一朵什么样的花。” “闻风而知春，听音而芳香。” “还有吗？” “思而不见，念念不忘。” “你这是折磨自己。” “我只折磨自己，我可舍不得折磨他。” “你还在折磨这段感情。” “是感情在折磨我。” “你真倔。” “他也倔。” 花盆喃喃自语。 三月的春光，从地下，从树荫，从石头里，它们像水一样流下来，淌在大马路上，淌在小溪里面。 可是我还是没有等到他。 这样很好。 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