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诗 (一)

翻开笔记本，我已经不认得这是曾写下的字，开始的长篇小说里，人们和爱情故事在平行世界里横空出世了短暂的生命，然后随光标定格在了某个时刻，我质问自己，会写诗与故事，画下生活，将情绪小心翼翼转化为字句和图像的自己去了哪里，看到花会流泪，白云会惊喜的自己去了哪里？意外回到乡间的家，就着窗外的蟋蟀和蛙鸣，内心有些星星点点的情绪，仅以旧诗四首追思过去的自己。

一月末

一月末，

悄悄的给契诃夫的墓添上一朵白色的小花

睡前，他悄悄说，生命是一间空屋子，

所有人都被困住了

房间里充盈着四月的冷空气和隐约的花香。

跑

我跑啊，跑啊，穿过食物，穿过情欲，

定睛和巨大的虚无狠狠地对视，

像黑夜中的豹，猛地看向猎人

从此不再胆怯

安静

我是如何抵达这片荒芜的？

你问我，

我并不知道，正如同我不知道回去的路一样。

我的脚步声同干涸的河床，一起碎裂，只剩下宇宙之间白色的噪点。

你问我是如何抵达这片荒芜的，

而我正疯狂的寻找离开的方式，

掀开石头，一只惊慌失措的鼠妇，

剥开天幕，几只逃逸的蝙蝠，

我疯狂的寻找离开的方式，将这片荒芜搅成一片挣扎的水域。

而你看着我，

只看到眼神里空洞的安静。

死一般的安静。

墓碑

这是一块黑色的石头，没有雕刻，没有字迹

15年前亲手葬下爱情，

如今又亲手献上那纷纷的、迎春花般的情欲。

那年同葬下的还有一朵纯真，几片零碎的灵魂，

托起一抔深灰的土壤，

深灰里颜色鲜明的塑胶，白色泡沫颗粒，碎裂的玻璃渣滓，

混合着，一种新的矿物即将诞生。

介于有机与无机之间，

介于有形与无形之间，

介于空洞和实体之间，

远处的工厂里，紫红色的烟飘荡着聚成云朵，

在这具面目全非的肉体里，

已耗尽的出生时母体所遗留的能量，

只剩下麻木与偶尔轻轻飘荡的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