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工作
我走进挂着“人才资源中心”的办公楼,映入眼帘的是在墙壁挂着一副时间为2007年的员工工作守则,以及一些优秀员工的表彰。这里没有大厅,右边只有两米宽的走道,光溜溜的墙壁,顶上还有几个爱迪生发明的快被淘汰的灯泡,在右边的门口上有识别工作性质的牌子,第一扇门挂着“工作登记处”,是我要找的地方。
外面下起了毛毛细雨,天色暗淡,我看了下手表,13点,我还没做好心里准备,接着往里面走去,看见门口写着“办公室”。我放慢了脚步,可能走道太窄了,跑步鞋走在地板砖上,嘎嗒嘎嗒的响,这种安静让我想起了正月去办理房产证的时候。
当时,爸妈也到类似这种办公楼去找第一道门槛的boss,因为不懂礼节,官人就像一块肥皂一样,不断的搓出泡沫,将事实半遮半掩的,而且脾气就和扫雷一样,时不时一干人等被他当孙子骂,骂声响彻了整栋大楼。
爸爸也是倔强,就算当了孙子,也不肯孝敬他,因为爸爸觉得他不是爷爷,他得把钱花在真正的爷爷身上。后来通过亲戚的人脉找到了大队长,总算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然后第一道门槛的boss在电话里被骂的跟孙子一样,骂声响到手机破音。
在认清了我们不是孙子的时候,肥皂的泡沫也被大队长的口水冲洗的一干二净,爸爸在明明白白的纸上,光明正大的签上了大名,顿时,我们都觉得脸上有种异样的光彩。
说来也巧,不久亲戚就入狱了。
因为贪污受贿了还是什么名堂,我伤心极了,听说现在当官的,贪的少的就是好官。当然,后来房产证也在缺乏内力的情况下,真气不足,流产了。
想到这里,有点感伤,我拧开水龙头,想洗把脸冷静一下,不过半天才挤出了一点水,都不知道这些水流到哪儿去了。
我压低了脚步回到第一扇门口,我停顿了下,确定自己没找错地方,敲了门。里面装饰很简单,门对面一扇明亮的窗口,窗口旁边有一张办公桌,办公桌上有一台电脑和若干文件。右边雪白的墙壁上挂着一副不知哪个朝代的闲云野鹤的画,最外面是两张课桌椅横着拼在一起大小的桌子,用来填写简历的。
“您好,请问找工作是到这里登记吗?”我很礼貌的看着眼前这个工作人员说。
工作人员官方的问:“本地的,外地的?”
我说:“外地的。”
她迟疑了一下说:“外地的,现在不收。”
然后勉强站起身向桌子走来,一副想拒绝又不得不按流程的姿态,在她那一面的抽屉里拿了张简历给我,然后又回到了自己的座椅上,对着电脑工作。
我拿起笔熟练的填了起来,这时我身后的门突然被打开,进来一对30岁左右的夫妇,说起了上海话,我听不懂,不知道为什么我脸红了,虽然我是外地人,而且也不觉得自己丢脸。这时,那男的还凑过来看我填简历,可能过于简单,他很快就走了,他们表达的很顺畅,我只听懂了一句,就是,“现在还招人吗?”
我弱弱的问了一句:“现在还招人吗?”
女人回答:“不招。”
我说:“明年还招人吗。”
她继续对着电脑说:“不知道。”
这时门又打开了,进来一个颇有领导气质的男人,他很像是我要找的经理,他笑着绕过界限拿了一张简历给那女人,然后就走了,那女人直接把简历放在办公桌的抽屉里。
我试探的问:“我写好了,其实我是别人介绍进来找高经理的。”
她顿了下,疑望着我,然后向我走来说:“他不在。”
然后看了我的简历,说不行,要全部都填写,还从她那边的抽屉给了我一张样本。
我接着说:“要多少钱。”
她竖起了大拇指和小拇指。
我惊恐的望着她说:“6万?”
她说:“6000报名费,不包过其他,进去全部靠自己。”
我说:“我爸爸的朋友的爸爸和高经理是隔壁邻居,能优惠点吗?”
她说:“不行,到年关了,名额有限,已经是最低折扣了。”
我望着她说:“稳定吗?”
她坚定的望着我说:“保质保量,绝对可靠。”
我说:“能帮我安排到好点的部门吗?”
她说:“可以,不过要加钱,看你斯斯文文的,让你去服务部!”
我说:“那里是干什么的。”
她说:“就是在飞机里发发耳机,被子,女士内衣这种赠品的。”
我说:“蛮好。”
她说:“以前是8000,现在要13000,而且不稳定,这个位置很多人在竞争。”
我吃了一惊说:“找高经理就稳定了吧?”
她冷笑了一下说:“稳定价14000,要么你就一层一层爬,查起来也不容易出事,想要一步到位,经理就得亲自出马,费用高,风险大。”
“对了,你是认识高经理的?”她一个突然问道。
我说:“我爸爸的朋友的爸爸和高经理是隔壁邻居,能便宜点吗?”
她说:“没办法。”
我说:“那有便宜点的吗?”
她说:“有,货运部的。”
我说:“干什么的。”
她说:“搬东西的,整理的,有时候机场出乱子去帮忙镇压的。”
我说:“那不是搬运工吗?而且镇压这种事不是有专门的保卫部吗?”
她说:“不算是,偶尔缺人可以补补,表现的好可以转部门。”
我说:“多少钱。”
她说:“12750。”
我说:“还不如飞机场送内衣的。”
她有点急了,说:“是啊!那你还考虑什么?”
我说:“我有学历的,能抵一点吗?”
她说:“什么学历?”
我小声的说:“大专。”我说了两遍,非常的轻。
她皱起了眉头说:“什么东西?”
我清了下嗓子说:“xx学校毕业的,我还有机械的三级证书。”
她停顿了下,眼睛有点迷离,表情像琼瑶里面的女主角一样扑朔。
她说:“能修飞机吗?”
我说:“我连飞机都没上过。”
她说:“那就12500。”
我有点犯晕了,我说:“那么大本证书就值200多啊!”
她有点怨道:“人家本科的也没你那么大本,你那学历还有限制,你在哪买的?”
我解释说:“真材实料的,花了好几年呢!我的青春都在里面了。”
她说:青春都“夹成一张纸了,这玩意就这样,潇洒,潇洒也就值了,”
我说:“在加点呗!毕竟来来回回也去了好几万呢!”
她说:“差不多了,人家研究生还不是扶着经理酒店里来,会所里去的。而且,这么大一出戏,你不买票,还想搞一腿?”
我说:“大腿还是小腿?”
她说:“一根毛,还几十个人一起拔呢”
我说:“那得多大的一条腿啊?”
她说:“那得看你买多大的一张票了。”
叩叩叩···
”进来”她显得有点不耐烦。
应声进来的是个跟我差不多大的小伙子,不过显得阳刚很多。
她喝了一口水说:“本地···" 话还没说完然后电话就响了。
“外地人现在不要,”她迅速说完,打开刚刚那个柜子又拿了一张简历给他,然后拿着手机捂住嘴巴急匆匆的走出去了。
这时我看见了,那个抽屉里的简历,按价值来算堆的足足有几千万那么高,一边高,一边低,分成了两边摆放。
我开始思考,此行的目的。
不过,旁边小伙子挺活泼的,他就像青蛙一样叽里呱啦自己响成一片。
他忽然一个近步过来,绷着脸,盯着我,带着卧底的口吻用说捂住嘴巴说,听说进飞机场只能到这里报名,其它外头的中介都没有,据说待遇很好,上海人家的孩子都往里面塞。
我也没注意听他在说些什么,只是不停的点头,不停的说嗯。
我无法集中注意力,如果不拿出毛爷爷,我无法想象我的简历会被压在几百上千万的位置。我想起了爸爸,昨晚他尾随他朋友的侄子,直到偶遇,他侄子就是机场里面的领班,说外地人无非就是要出点钱了,而且得找大头目才行。
······
他说都找了俩多月了,不知道为什么上海的工作被大大小小的中介垄断了,像我们这种三无产品,只能找的中介,各种公司价格不同,交了中介费,面试成功了,钱就不退了。
最后他总结说:“在上海找工作,就像淘宝买充气娃娃,各种各样的,价格也不一,光挑都费劲,而且不试过还不知道,试过了钱就不退了。
我说:“只有这样,才显得我们比上海人“精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