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喜事精灵小队
(一)
这世上有很多很多或明或暗的东西。就像夏目友人帐里面称为“妖怪”的那些温暖存在一样,住在一部分人的生命里。
就在一个月前,我的爷爷去世了。农村里的习俗很繁杂,当主持跪拜仪式的大爷撕扯着嗓子让我的父辈们、我们、还有刚会走路的孩童跪拜哭孝时,突然一阵风刮过来,那风跟平时的有点不一样,说不出的感觉,围观的嘈杂的人群也安静下来。我强忍着眼眶里面的泪水,头上的白孝布被风吹歪了,我抬起手臂扶正,却被头发缠住了,我抬起头来想理顺他们。这时,眼角瞥见了放在三叔厅堂的黑色棺木,前面是爷爷的照片,两旁点着白烛,一个不小的搪瓷盆里香灰已经堆得老高了,风刮过去让还燃着的粉紫色细香的火星瞬间亮起来不少。摆放这些的是一张很旧很旧的樟木四角方桌。
我好像看到了他们。一排只有小酒杯高的白色精灵,他们在桌子排的很整齐,拿着各色的乐器,有笛子、琵琶、唢呐、响锣还有二胡,各种各样,有些我不认识的,大概十来只,像是在开一场音乐会。他们背对着我,我看呆了。他们小小的身子像蚕蛹一样柔软,还有丝质的白色衣裙,各个朝代的装扮都有,还梳着盘髻,他们的头发也是白色的,几乎透明。
也许是我的凝视过于直接,一只白色的精灵忽然转头看向我,他小小的眼睛有一丝错愕,随即露出笑容,朝我点头。我已经吓坏了。赶紧低下头。等我再有勇气去探究一番的时候,他们已然不在了。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梦里面,白天看见我的白色精灵找到我,将我介绍给他的朋友们。他们都很开心认识了新朋友。我细细的打量这些我从来没见过的生物。他们的额上两边生长这跟牛角一样的尖尖的犄角,银色的闪闪发光,没有眉毛,眼睛确实好小好小,他们笑起来的时候我都怀疑他们是不是有眼睛,只一条缝眯着,却很是可爱喜人,有四肢,细细长长,每个精灵一样随身携带的一样乐器。
听他们说,他们都是历朝历代的音乐家,在生的时候醉心歌舞,却有着十分坎坷的境遇,在不满35岁的时候死去。
对歌舞乐器的痴迷让他们的灵魂久久不散凝结成白色的蛹,若干年后,从蛹中醒来。世界各地都有这些蛹的存在,五颜六色的蛹是对不同物件的痴迷。身世坎坷早逝的他们的蛹是白色的。他们到一个又一个地方去,结识了越来越多的同伴,有的愿意一起游历,有的在自己的家乡不愿离去,而等到某一天,他们灵魂将于大自然融为一体,完全消失在世间。这时间是不一定的,所以他们其中有的已过千年,有的百年、数年。
小精灵告诉我,他们这支队伍主要是到有丧事的人家为死去的人哀悼。所以我在白天看到了他们的身影。但是不是每个人都能看到他们,也许是我眼里的真诚的泪水像一块透视镜打开了我的另一双眼睛,看见了不该看见的小精灵。小精灵还说下一站他们要去往很远很远的地方,如果有一天再次遇见他了就送一样礼物给我,我问他那是什么?他说保密。
第二天,我把这一切写在了日记本里,期待再次相遇的那天。
(二)
那一次,秋天的时候我跟我老公开启了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我们去了云南昆明,美得很的地方。中间却迷了路,在一个小村庄里歇下来。
当晚好客的村民邀请我们参加当地一对新人的喜宴,热闹非凡,可以称之为壮阔的大型篝火堆燃烧熊熊烈火,照的人更加热情似火。整个村子的人都来了,男女老少,穿着最喜庆的衣服,跳着最热烈的舞蹈,给新人带去最深沉的祝福。
我和我老公坐在离篝火有点远的地方,看着华服舞动、火光潋滟,听着不懂的语言、美妙的祝酒歌,似乎也是被芳醇的酒香熏醉了。靠着他的肩头,我迷迷糊糊的似要睡着。
一个声音响起来“真的是你啊!”
我抬眼目及之处却并无异样,搜索了一下,一只红色的“蛹虫”!
我想我真的醉了,出现了幻听。
“是我呀,记得吗”蛹虫跳上了我的手臂。
呆呆的我打量他,小小的眼睛,盘起的发髻,还有手上的一只小巧的乐器。
是的,在爷爷的葬礼上那只白色的精灵!
可是又有点不同,眼前的这只分明是红色的头发,红色的衣裙,就连身体的颜色也如鲜血一样鲜红鲜红,额头两旁的犄角泛着霓虹般的色彩。
面对我的疑问,小精灵这样仔细的跟我说起来。
他看起来很是兴奋,对于他们这类生物而言能两次被同一个人看见的几率几乎为零。
而我就是他的缘分,他觉得很幸运。
他生前叫刘岩,几百年前生在一个大户人家,因为是独子被寄予厚望,可是他天生不喜功名利禄,只对歌舞音乐着迷,父母先辈对他也是失望至极,先后离世。家道中落后,他情致抑郁终至早逝。但是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已经是不一样的存在,从同类那里渐渐了解了这些不同的因由以及去往的道路。
几百年来,他几乎跑遍了世界各地,看了许许多多丰富多彩的“蛹虫”。却从没有一个活着的人能与他交流,然而他遇到了我,短短几年时间两次遇见相同的一个人,他掩饰不住内心的激动和欢乐,他拿起手上的乐器,我说不清楚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乐器,不像排箫,不像风琴,不像钢琴,总之他用手指演奏出了非常美妙的音乐。
他接着说,两年前他的身体开始变成红色,他知道自己的期限快要到了,那期限就是和大自然融为一体彻底消失的期限。他找到了许多一样的同类,变红色的速度很快,就连衣服也慢慢变得绯红。红色的精灵到有喜事的人家为他们带去祝福。他的手指指向篝火,果然,在那边同样跳跃着一些红色的小精灵,火光把他们身子照的通透,像一块块红色的美玉温润绝世。
他说,我答应过你再次相遇的话,我要送你一件礼物的。
“拿去吧”他小小的红色手掌心一颗相比他来说有点硕大的珠子。
我用拇指和食指小心的捻起小珠子,眯着眼睛看起来。
“送给你未来的孩子,他一定是一个可爱的孩子,做着让他快乐的事情”我听见他的声音带着期待。
珠子的材质像玉,却不是那么坚硬,色泽则通透美丽,白色的基底似滴上了一滴鲜血,红白交融。最奇特的是,珠子布满不规则的小孔,微风拂过奏出美妙的乐曲,动听至极。
第二天早上我昏昏沉沉醒来,我老公一脸担忧的看着我,他以为我生病了呓语不止,满头大汗。
回到杭州的第二个月我怀孕了。结婚3年不孕,这次总算有了,家里人都很高兴。
我的孩子出生后,我把小珠子用红色的细线挂在他的脖子上,他每一次跑动,总有悦耳的声音发出了,就像那只小精灵在奏乐一样。
然而除了我以外,所有人都看不见那美丽的珠子,也听不到那美妙的曲子,真是可惜。
忘了说了,我儿子也叫刘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