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道姑朋友
今早写的文章刷新完毕之后,五千字的文章瞬间灰飞烟灭,我感觉自己被掏空,情感和记忆都无存依靠。可是也让我绝望过后变得心平气和了,觉些许荒诞无聊。我凭着过滤后的情感和记忆,还原我的原文和情感。
作为纪念和祝福。
我的道姑朋友,她还不是道姑。但也许之后会成为道姑。
她不是道姑的时候,是二麻子。
二麻子是我大学后几年吃喝拉撒看书浪荡都在一起,没头脑有智慧的女孩子。

我已经记不清楚我们怎么认识的,也不清楚什么时候开始形影不离。
大学的时候,我一米七的个,性格直爽,脾气执拗,有时候近乎偏执。喜欢读一些在今天看来不着边际的书,在马克思主义美学的课堂上和老师争论了半节课,自此以后被公认为是学霸。
二麻子是个典型的湖南妹子,个头小小的,皮肤白皙得可以出水,蘑菇头圆脸蛋,一张永远18岁的脸。她经常在宿舍穿着睡衣刷着韩剧,不见她怎么去图书馆,问她问题也答不上来。
我不知道这样两个不同甚至在某些方面截然相反的人,是怎么走到一块的。也许正是因为相同,我们形影不离,也许应为不同,她曾经一年不理我,任凭我怎么求她,她也不肯说上一句话。而如今,2018年的夏天,当我再见到她时,她骨子里锐利而澄澈的棱角刺得我生疼。
当她说出“我是要上山的人”,我似乎坠入万丈深渊,一直地往下沉,而我也不想抓住任何可以依附的枝蔓,就想让自己往下沉。

在师大,我们住在213和214宿舍,夜晚从图书馆归来或是操场归来,放下书包,我就蹿进了她们的宿舍,唠唠嗑吃吃瓜子。她们的宿舍有吃不完的零食和总有正在睡觉的人,我曾经戏谑地将她们的宿舍称之为“卧铺车厢”。有时候就在宿舍和她一起瞄几眼韩剧,或者我给她讲今天在校园里见到了一个哈利波特式的男孩,真是太兴奋了,或者告诉她,我知道老季住在几号楼,“我跟着他,眼看着他走进了励耘10号楼。”我们的话题天马行空,描述也是支离破碎上蹿下跳。
麻子最大的爱好就是吃,算是一个十足的吃货。吃货在今天是一个用滥的词。在今天,你不知道那些享受美食的人,到底是因为味道还是美食的价格,或是美食带来的炫耀而高兴。在我的心中,她是一个真正的吃货。她不仅热衷美食,更重要的是,她能从普通食物中吃出清香和满足。
或许是在大三,我学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课程,并且报名了昂贵的法语考试。交完考试费后,我已经一贫如洗了。为了能存活下来,她陪我一起选择了食堂最便宜的菜。一块五的冬瓜虾米,满盘子的冬瓜里面孤零零的几个河虾的头。北方做菜喜欢勾芡,浓稠的汤汁覆盖在米饭上,然后散开,面相真是难看,立刻让人饥饿的肠胃没了食欲。她选择了两块钱的口水豆腐,嫩豆腐上面铺了一层炸过的细碎辣椒。上红下白,颜色很是好看。对她来说,辣椒才是重点。麻子第一口吃下冬瓜虾米的时候,说这盘菜很是“清香”,能够尝到菜的本味。我便对她暗自敬佩了。接下来的两周,冬瓜虾米就成了我的菜,也成为了记忆里的味道。味道一旦存在记忆里,吃起来的时候便会有特殊的意义。今年暑假,我们坐在乐群吃饭,麻子感叹道,连口水豆腐也没了,没劲。







二麻子除了吃,学习起来也不含糊。
大学的我喜欢学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有一段时间,忘了是为了学什么,我每天都去图书馆,也许是和我在一起久了,她受到感染,要和我一起去图书馆。对于她要早起去图书馆,我一开始就不相信。她没课的时候她能睡到中午起来。“明早六点半见”,“算了吧,我先去图书馆占座,你睡醒了再来”,“你不相信我”。她的质问向来入木三分,面对她的质问,我也就说“明天见”。
第二天早上6:30,她就站在宿舍门口等着我。
而在我的记忆中,她在图书馆的时光很多时候都是睡过去的。
开始的时候,我们坐在一起,但到了后来,我就告诉她“你离我远一点,坐那边去”。我并不知道我为何要这样做,而后来我才知道,我十分需要有自己的空间。我不喜欢在看书的时候,有好朋友坐在我身边,要么我会忍不住和她说话,要么她会凑过头来,我看不了书,也嫌朋友烦。后来她就坐在我远远的地方。我觉得这样很好,我抬起头就能看见她,想说话的时候绕道去找她。到后来,我们达成默契,学习一上午,中午一起吃午饭,学习一下午,晚上一起吃晚饭。
当我想起这件事的时候,似乎后知后觉,她的决绝比我走得更远。

在师大,最快乐的日子就是轮滑。开学初,我就和阿史加入了轮滑社,但是阿史比较懒,每次去宿舍找她玩的时候,她总是各种借口不去,没想到到后来把二麻子,这个胆小的姑娘,拉上了轮滑的船。
在某个秋日的下午,心血来潮想要刷街,在我撺掇下,麻子和我一起穿着轮滑鞋滑到北航,因为北航有好看的银杏叶。北京最好的日子是秋天,满街的金黄落叶,树尖上还存有夏天的翠绿,轮滑累了,微微出汗,温和的秋风带着些许凉意迎面扑来,让人忍不住再多滑几步,拥抱那秋天。我们一路滑过塔院外面一片明丽色彩,哪里还管得着那些心惊胆战不敢靠近我们的司机。事后我才知道,其实出发前她怕的要死,可是跟在我后面滑着滑着,也不觉害怕,倒生出新奇出来。
最快乐的日子就是刷街。那个时候轮滑社有一个骑山地车的大哥哥,他在前面骑车,我们十几个人接龙挂在他的车后面一路刷街。我们从积水潭入,一直刷到后海酒吧街,十几个人浩浩荡荡风风火火地穿越繁华狭窄的街道,从来不管不停按喇叭的司机。骑在前面的大哥哥,有时候会突然拐弯,后面的我们就跟着乱扭起来,女生受到惊吓“啊啊啊”的大叫大笑,我们似乎就是欢乐的炸点。那时候我和麻子体力还不算很好,就接在队伍靠后的位置搭便车。麻子是一个欢乐的人,她时常唱歌,歌声绕着后海。


后来,大哥哥因为考研差五分,无缘师大,离开了。而我们也到了毕业的关口,各奔东西。六月的离愁别绪来得凶猛持久,酝酿着,在目送中爆发。离校后,我没有立刻回家,而是和麻子一起去长沙玩。我现在已经记不清楚我门当时住在哪里,但是在长沙的街头让我们忘了自己毕业的悲伤。飘着炸蒜香味的黑色臭豆腐,金黄流油的猪蹄,还有走街窜巷才吃到的长沙地道食物。至今我依旧能记住湘江雾蒙蒙的水汽在烈日下蓬勃而起,还有我们一家一家找吃的,孜孜不倦。
我的毕业感觉就像是去长沙玩了一圈然后就回家了。


毕业后的第二年底,我绕着残日在街道上漫无目的走,走着走着,我觉得我该去长沙转转。
到了长沙,我住在她的宿舍里,她有课的时候我就休息,等她休息的时候我们就一起找长沙的老同学一起叙叙旧,吃饭。我们已经不在街头巷尾吃小吃了,而是坐在高楼的青年餐厅,底下就是湘江。叙旧过后,大家欲言又止地吐槽,然后是沉默,看着窗外的湘江一遍一遍流过。毕业一年后的我们,依旧存有大学时的梦和天真,在我们看来的魔幻现实中左支右绌。
麻子这个时候就有变化了。
离开长沙,我买了水果留给二麻子。麻子生气至极,她把我送到了回家的车上,然后就离开。从这里有的半年里,我再也联系不上她。她删除了我所有的联系方式,我找朋友,发邮件请求她的原谅。而实际上,我并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但是我知道,失去意味着什么。
我和之前的朋友聊天,才发现她是有意地脱离我们,放逐自己。
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残酷地对我。
机缘巧合,2016年的暑假,我们又在师大相遇。我想好了和她和解,但是她在看到我的第一眼后,反身就走。我留在原地,是的,她还没有原谅我。
我找她,她都是避着我,迫不得已时,才礼貌地说几句。
暑期课程结束,她离开的那天,我清早惊醒,去她宿舍找她。我跟着她一起下楼,我尝试伸出手帮忙拿行李,而她冷冷地拒绝我“不用”。我跟着她,看着她迅速蹿进出租车,还是头也没回地走开。我站在原地,眼里噙满泪水。我安静地流着泪走在路上。
是的,我已经失去她了。
“我是一个要上山的人,你看开些。”





时间是一剂良药,我和她的关系因为距离满满和缓。每次电话交流中,她的讲话都透露出,我不需要任何安慰,也不需要任何吐槽,似乎也不需要任何朋友。
也许中文系四年过后,她的慧根被生活激活,也许她独自熬过了很多女生过不去的坎,她变得淡然。“我以为自己熬不过这段岁月,可是当我走出来,我发现我是可以的。那么接下来,所有的也都可以了。”
我怅惘她看得太透,我怜惜她选择了一条最艰难的路。她的路有多艰难,我知道。
她说,她不明白我们为何要结婚,为何会自找麻烦。
我以为她还是二麻子,但,并不是。
她和我一起吃两盘龙虾,吃下四个人的食物,一起去看飞机,晚上看《窦娥》,她世俗地活着,可是她依旧会选择自己的选择。
“你太冷漠了“
“我是一个要上山的人“。
2018年的暑假,她住在我这里,我们碰面的第二天就冷战起来。清晨,当我起来看见她趴在下铺的桌子上安静地睡着,一声不吭的时候,我的心瞬间粉碎。接下来的一天,我住到了别人的宿舍,她则找借口要去学校的24小时图书馆通宵。“随你的便吧,你舒服就好,”我真是这样想的,可是内心的怨气让我的语气和态度生硬无比。那一晚上,我的床铺空着,谁也没回来睡。
我只能接受着她这样做,我接受了她冷漠的拒绝,我接受她选择离我们远去。
今早,路上行人还没多起来,她不让送到车站,只好在地铁口别过。行走在消逝中,我看着二麻子逐渐变成道姑,我怅惘,可惟有默默祝福。


写在后面:
也许道姑永远都不会上山,可是当我想起她的时候,她已经以道姑的身份出现在我的思绪里,短暂的兴奋过后便是见面无言的落寞,落日余晖的平静。
我写下这篇文章,给你祝福。
我想起她的时候,便觉得遥远而清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