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遗系列之十五 地下之城
井之头是青笹村的孩子王，常常在孩子们放课的时候带着他们一起玩耍，而他总要饰演这群孩子的领头人，演一出呼风唤雨，攻城略地之类的戏码，仿效着织田信长一统天下为目标，来一场莫须有的杀戮。在这样声嘶力竭、歇斯底里的战争游戏中，井之头获得了无比的快感。
“今天，我井之头攻占了这个城池，天下即在我手，我将成为世界唯一的王！”身披红色雨衣，高举宝剑，脚踏假山，作出胜利状，井之头率领的“部队”平均年龄不超过10岁，而他本人也只是年仅14岁的少年。稍长几岁，又有几分蛮力，领着这群还在胡说八道年纪的小孩子成天在村子里胡作非为。偷了这家的柿子，采了那家的西瓜，掰了这家的玉米，踢烂了那家的篱笆，村民们看到这群野孩子都觉得无比头疼。每次抓住和抓不住都挨个去他们家里告状，父母拎起来打一顿之后，下次照旧。
“你们必须听我的号令，向前冲啊！眼见之处，皆是我的国土！”井之头拔出宝剑指向前方，一群初生牛犊的少年径直朝村里供奉的树神冲了过去，这棵树不知在青笹村生长了多少年，起码六人环抱才能勉强够到手指，树根处有个深不见底的洞穴，传说那是稻荷大神的住所。井之头带头，第一个冲了进去，还没来得及看他的“将士们”，他已经一脚滑进了洞穴，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突如其来的失重感把刚才的威风一扫而光，“啊……救命啊！”
“井之头掉洞里了！”
“啊呀，怎么办？”
“快去叫大人来帮忙。”
“那不是会被发现我们冲撞树神的事？”
“嗯……”
“那怎么办？”
“这……”
好半晌功夫，井之头咚地一声掉到了一个绵软无比的东西上面，说不出是什么，感觉饱满却富有弹性，而且里面好像还有液体在流动，巨大的冲力被这团绵软的东西化解于无形，但是洞内漆黑一片，完全看不出是什么。花了很长时间，井之头才回过神来。眼睛渐渐习惯了黑暗，这才静下心来看四周的环境，回想起刚才的事情，他整理了一下思绪。这个传说中深不见底的洞穴，其实是有底的，而他正身处在洞穴的底部。周围不见光，但是这个洞穴有别的出口，因为可以感受来自不同方向的风朝他吹来。
在黑暗中，他站起身，用双手开始摸索，试探这个洞的大小，脚步丈量了一下，大概是一个10坪不到的空间，四周一共有可能8个洞口，每个洞口的大小都几乎一致，仅足够一人通行。
正想着，突然听见洞穴里传来整齐的脚步声。
井之头侧身躲在了洞口，只见齐刷刷的黑影朝洞穴中央聚集，他吓得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那些黑影簇拥在一起，不知在做些什么。
井之头想了一下，决定悄悄地溜走，趁这些黑影不备从最近的洞口逃走。
摸着狭长黝黑的洞壁，不知走了多长时间。
井之头只觉得自己又累又饿，双脚也不听使唤了，这洞分明没有出口，这些狭长的通路连接的是一个又一个洞穴，根本没有到头的时候。
感觉再也走不动了，便一头栽倒在地上。
“救命啊……~~救命啊~~~有没有人救救我。”井之头发出了虚弱的求救声，没有力气站起来，只能在地上匍匐前行。
一伸手却摸到了一个东西……
好像是新鲜的野果？井之头迫不及待地把食物塞进了嘴里。
再往前，好像还有……
野果、面包、鱼干、饭团，应有尽有，这一路吃过去，井之头元气恢复了大半，待到酒足饭饱井之头发现自己待在了一个洞穴里，虽然四周暗不见光，但是充满了食物的香气。
洞穴中央似乎有一张舒适柔软的大床，井之头积累的长时间的疲惫，一下子释放了出来，倒在床上呼呼地就睡着了。
温软的环境伴随着湿润的空气，周围食物香甜的味道浸润在空气中的每个水分子里，这里仿佛是已经遗忘许久的深远记忆处被触动的某个地方，更像是胎儿时期母亲温暖安全的子宫，孕育着万千世界里的生命。晨昏不知的时间里，井子头吃了又睡，睡了又吃，这里的食物源源不断会被填满，每次睡醒，手边总有触手可得的美味。生命里好像除了食物和睡眠，再也没有其他可以追寻的事情，甚至连怎么离开洞穴，井之头也不再追究，他的脑子好像和胃一样，被这些甜美诱人的食物一并填满了。
而身体也在渐渐地发生着不为人知的变化，井之头的四肢慢慢地失去了运动的功能，取而代之的是肚子越来越大，甚至已经超过了身体的大小。终于到了这一天，剧烈的腹疼让井之头觉得自己仿佛要被撕开了，身体的某个地方有什么物体正在一个接一个地喷涌出来，他无法理解自己这是怎么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意识残存之间，头顶突如其来的光亮让他无法适应地闭上了双眼。
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好像是俊一郎的父亲。
“你们这群傻孩子，井之头怎么可能掉进怎么小的洞。”
“这里不是稻荷大神的居所吗？”
“传说中是的，今天挖开来一看其实是个蚂蚁洞啊……”
“这个白白的虫子是什么？”
“蚁后啊……你看，它还在产卵呢！”
“你看，这里还有一只，不过已经死了。”
“看起来不知道是被什么砸死了吧。”
“一个蚁穴，只有一个蚁后的不是吗？”
孩子们若有所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