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笠奇谭之 狐说亲
离冬至尚有三日，鹅毛大雪早已落过几场。
城中大部分百姓在寒气里揣手取暖，伸手烤火，闲暇谈论的都是城南邱家老爷，被狐狸精勾走了魂魄，要死要活，非要将狐狸精娶回家。
这不是对哪个妖媚女子的蔑称——狐狸精，是真的母狐狸成精，在某个夜晚现身邱府，迷住了邱家老爷，然后化作一缕烟云，去无影踪。
传言里说，那位人到中年的邱家老爷，自此错乱了心智——他知道是妖怪，还妄想娶狐女回家。
邱老爷四处招揽术士道人，为他向狐女说亲。
只听说过让术士道人降妖除魔的，没听过找他们向妖怪说亲的。
被找上的术士道人，大部分严词拒绝，并奉劝邱老爷人妖殊途，及早醒悟；有些贪财的，为赏钱大着胆去打探，发现城外十里的郊野破庙，真的有狐妖出没——那有一只道行高深的公狐狸，统领着一族狐狸，狐女是他的女儿。
别说求亲了，光是接近那片郊野的人，都会被公狐狸布下的阵法，揍得鼻青脸肿扔出来。
邱老爷苦于没人能帮他实现心愿，相思病愈发严重，陷入深深煎熬，日渐憔悴。
这不是邱老爷第一次成为闲话谈资——邱家富甲一方，加上邱老爷擅长诗词歌赋，又风流倜傥，自他少年时起，便情事不断。
也不能说他只是个登徒浪子，凡是他钟情的女子，他都费心追求，毕竟每一段恋情，他都全情投入，爱上的女子，定要迎娶回家才作罢。
直到现在家中妻妾，已有七人之多，这几年才稍稍消停，没有再娶。
聊闲话的百姓们暗自讥笑，这次被妖怪迷住，说不定是上天对邱老爷风流多情的惩罚。
这天，有人走过雪地，敲开邱家大门。
是一个戴着斗笠，细长眉眼的青年，自称为了狐狸说亲一事而来。
奴仆忙把青年迎进门，带他去书房见邱老爷。青年进了屋，书案后坐着的，就是邱老爷，尽管他神色憔悴，但容貌俊朗依旧，不难想象他年轻时风流倜傥的模样。
青年禀明来意，邱老爷请他坐下，指着书案说：
“可看出，这里少了什么？”
青年看着书案上杂乱的纸笔和书卷，想了想说：
“文房四宝，独缺砚台。”
邱老爷哀叹着点头：
“外面传言我被妖术迷住，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和她是真心相爱——缺少的砚台就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邱老爷讲起，那晚和狐女相遇的情形:
“那是今年初雪的夜晚，极冷。我独自在此看书，刚好读到一句诗句，实在美，不自觉念出了声
‘思上夜梅花发，忽到窗前疑是君’
明明离红梅开放的时节尚早，窗外却浮过一抹红光，像红梅映照在窗上。
一个女子闪进了书房。
自她现身的那一刻，我就知她是妖怪，却丝毫不觉惧怕，只觉美得让人眩晕。
她一身火红衣裙，尽管化作了人类模样，却有一双琥珀色眼睛，狐尾在身后毫不掩饰地伸展。
她的面容极艳丽，神色却不谙世事，我见过无数美貌女子，唯她多出一分兽类的野性，就是这分野性令我彻底臣服。
她说她叫做蜜香——连她的名字也为初雪之夜平添几分暖意。
因方才听到我念诗，她觉得诗句颇美，忍不住前来多听几句。
她请求我再多念几句，我定了神，找出最喜爱的几本诗册，一句一句念给她听。
她听得入迷，痴痴望着我，在她的注视中，我的心似被拧紧的琴弦。已多年没有这样的感受，我仿佛变回一个深陷爱恋的少年人。
这一夜过得漫长又短暂，窗棂上映出了白光，让人不禁怀疑是月亮出来了。
我放下诗集，推开窗棂，哪有什么月亮，是昨夜降下的初雪，覆盖满地，反射着朦胧曙光，天快亮了。
谁知蜜香一见曙光，神色顿时凄然，说她必须在完全天明前离开，她的父亲禁止她和人类接触，恐怕以后再无机会相见。
临走时，她指着书案上的砚台说：
‘郎君可否将此砚台赠我，作为信物？’
这砚台是我多年心爱之物，可在蜜香凄然神色前，区区砚台又何足挂齿？我将砚台赠与了她，并许下诺言，拼上全力定要和她再会。
最后，蜜香走进屋外飘落的白雪中，带着那方砚台，化作一缕烟云离开了。
无论我找了多少道士，术士，费了多少努力，蜜香的父亲法术高强，我依然见不到蜜香。这份相思害得我每日寝食难安，了无生趣。
或许外面的传言是对的，我年轻时风流多情，上天要惩罚我，但这惩罚若是蜜香，那我宁愿领受。”
邱老爷垂下头，似又憔悴了几分。
青年浮现一丝意味不明的微笑，说：
“老爷的赤诚心意，的确感人。”
青年认为当务之急，是要见到蜜香的父亲，向他求情，获得允许。
邱老爷带着青年，来到城外十里的郊野。
四周树木上挂着冰棱，不远处有一座坍塌破朽的庙宇。
“就是那里了。” 邱老爷停下，指着破庙方向。
再往前一尺，就是狐妖布下的阵法，像一面无形的墙上长出了拳头，之前请的道人术士都被揍得落荒而逃。
青年蹲下身，摸了摸地上白雪说：
“既然不能进去，只好请狐妖出来一叙。”
青年说着，从衣袖里捧出一个拇指大小的黑鼠，黑鼠“咻”一声钻进阵法，在雪地中跑远，化为一个黑点。
片刻的寂静，只听得风卷雪花的轻响。
突然，远处炸起团团火球，小黑鼠往回奔跑，火球在它身后紧追不舍，轰隆隆向着邱老爷方向滚来，吓得他躲到青年身后。
离他们不到一尺的位置，火球正中小黑鼠，它化作了一张燃烧纸片，灰烬四散飘飞。
火球随之熄灭，走出一个人影，吼道：
“好大的胆子，敢戏弄老夫！”
仔细看，那自称老夫的，竟是一个清秀俊丽的少年，琥珀色的眼睛里透着愠怒，他瞥见青年身后的邱老爷，更是怒喝：
“你这老东西又来了！惦记老夫的女儿，看老夫不打死你！”
青年忙让邱老爷躲远一些，自己来与狐妖交涉。
邱老爷跑进树林躲起来，心中感叹，蜜香的父亲竟是这般少年模样，不过既是妖怪，化作怎样的人形都不足为奇吧？
只见青年对蜜香父亲一番恭敬行礼，如此这般说道起来，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唯见蜜香父亲的眉头逐渐舒展。
时间过去许久，落雪盖住了邱老爷的脚背，斗笠青年终于送走蜜香父亲，转身回到邱老爷面前：
“一个坏消息，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两日后，是今年狐狸一族的冬季狩猎，蜜香将会被她父亲许配给赢得狩猎的公狐狸。”
邱老爷听得心头一凉，青年扫扫肩头的雪，又说：
“好消息是，经过在下再三请求，蜜香父亲同意你也参加狩猎。”
邱老爷没料到，要用这种方式争取蜜香，他从未曾提弓射箭，如何狩猎？
青年像是看穿了邱老爷心思，说道：
“参加狐狸狩猎，不能用弓箭，而要用他们的方法，虽不知具体如何进行，但在下定会助老爷一臂之力。”
邱老爷仍惴惴不安，从怀里掏出一份信：
“我对蜜香的相思之情，都写在这封信中了，您是第一个令她父亲现身的人，法力非凡，求您想办法把信递到蜜香手上，让她一定等我。”
青年略迟疑，为了安慰邱老爷，仍答应了下来。青年一抖袖口，飞出一只人眼斑纹的蝴蝶，落地化作一名女童，青年蹲下身，请求她：
“这阵法挡人不挡妖，求小蝶潜入送信。”
小蝶冷得打了个喷嚏，不情愿地接过书信，化蝶朝破庙飞去。
邱老爷握住青年的手感激万分，说自己一定拼全力参加狩猎，青年不语，眉间闪过一丝无奈。
当夜，青年留宿在邱老爷家中客房，小蝶从窗缝里飞进来，变回女童，气鼓鼓扔下一堆碎纸，说：
“哼，这么冷还让人家去送信，那蜜香一眼没看，随手就把信撕成这样，唔……”
青年忙制止小蝶，悄声说：
“嘘！若让邱老爷听见，可要坏事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蝶不解，青年不答，只把食指放在唇上，摇了摇头。
两日后，冬至，雪停，稀薄阳光从云后探出来。
青年与邱老爷如约来到城外郊野，目之所及，都已覆上数尺深的绵软白雪。
蜜香父亲远远立在破庙前，他的少年脸庞上，尽管满是不情愿，依然挥挥手，放青年与邱老爷走入法阵内。
一只小狐狸过来， “噗叽”一声，变作一个鼻头尖尖的小男孩，开始讲解冬季狩猎的规则：
“虽是冬日，这雪原下，仍会有野兔野鼠出没觅食。我们狐狸一族的冬季狩猎，是要准确迅猛地捕捉到雪层下的猎物。
我们狐狸讲究优美雅致，光捉到猎物还不够，狩猎过的雪面也尽量干净光洁才好！” 小狐狸骄傲地扬起尖尖鼻头。
“请教下，我该如何狩猎呢？” 邱老爷小心翼翼地问。
小狐狸并不回答，狡猾一笑，跑开了。
狩猎即将开始，如何狩猎仍一头雾水，邱老爷心里打起了退堂鼓，无助地望向斗笠青年。
青年将一个叠好的麻袋，交于邱老爷手上，嘱咐道：
“在下施了咒术，此麻袋只进不出。老爷一会捕到猎物便装进去，猎物就不会跑掉。” 邱老爷接过麻袋，并没有增加多少底气。
青年鼓励他：
“老爷若不放手一搏，蜜香姑娘就要嫁给不知哪位狐狸公子了。一会儿尽管模仿其他狐狸就是，至于如何取胜，就交给在下吧！”
蜜香父亲宣布：
“今日狩猎的获胜者，就能迎娶我的女儿蜜香。”
参加狩猎的公狐狸们，兴奋地嚎叫。
它们一个个强壮健美，皮毛光滑，踱着轻盈碎步，来到雪原上。而邱老爷则被挤到一个满是枯枝败叶的角落。
这时，郊野附近的树林中，冒出不少百姓，不知他们哪里来的消息，知道了邱老爷来和狐狸比赛。他们无法进入狐妖的阵法，远远躲在树林中看热闹。
蜜香父亲一声令下，狩猎开始。
邱老爷仍是茫然，看向其他狐狸——只见它们一开始都站定不动，侧歪着头，像是在倾听雪面下细微的声响。
接着狐狸们一个个突然伏低上身，后腿发力，跃起半尺多高。
它们在空中弓起身子，尖尖鼻头直冲雪面，脑袋猛扎进雪中，只剩后半截身子倒插在雪地上。
雪地上倒插着一排排狐狸，没有狩猎的惊心动魄，却莫名令人忍俊不禁。
片刻后狐狸们从雪地里扬起头，嘴里叼着老鼠或兔子，猎物们被狐狸尖牙刺破喉管，挣扎两下就断了气。
要用狐狸的方式？这种方式？
邱老爷傻眼，这我如何能做到？可事到如今，为了蜜香不被其他狐狸娶走，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啊！不对，是硬着头皮往雪地里扎。
邱老爷咬牙闭眼，奋力起跳——“咚”一声，邱老爷脸朝下，整个人笨拙地扑进雪地。待他爬起来，脸上疼得呲牙咧嘴，却连半根兔毛鼠尾都没有。
树林中看热闹的百姓们爆发阵阵哄笑，体面人家的老爷做出这种举动，人人都认为邱老爷已彻底发疯了，大概今日以后，邱老爷算是彻底颜面扫地了。
邱老爷无助地望向一旁围观的斗笠青年，青年从袖口里悄悄又摸出一只小黑鼠，一松手，小黑鼠钻进了雪地中。
青年示意邱老爷，再试一次。邱老爷深吸一口气，又扑了下去。
这次他隐隐觉得鼻头发痒，从雪里抬起头来，竟有一只田鼠用前爪抓住了他的鼻头，被一并从雪中带出来。
邱老爷一把拽下田鼠，放进麻袋中。
邱老爷像是受到了鼓励，顾不得脸上疼痛，把自己一次次砸进雪中，溅起阵阵雪花。
说来也奇，接下来他每次抬起脸，都有些田鼠野兔，拽着他的眉毛，或扣住他的鼻子，被带了出来。
仿佛那些猎物们是自己排着队，等着被邱老爷捉上去。与之相对，其他的狐狸们开始次次扑空，唯有邱老爷的麻袋越来越鼓。
邱老爷最后一次把脸从雪中抬起来，脖子异常沉重，竟是一只巨大的灰毛野兔，勾住他的脖子被扯了出来。
其他狐狸看到这一景象，发出哀怨的呜咽，垂下了尾巴——这只灰毛大野兔，可是在数年来的冬季狩猎里，都逃脱了狐狸的追捕，竟被邱老爷一介凡人捉了起来。
尽管邱老爷四周的雪地被砸的乱七八糟，难称雅致美观，可他捕获的猎物数量获得了绝对的胜利。
邱老爷来到蜜香父亲跟前，兴冲冲递上整袋猎物，说道：
“我赢了，还请您兑现承诺。”
蜜香父亲接过猎物，脸色难看，冷笑说：
“哼！蜜香就在庙中。”
邱老爷兴奋地跨入庙里，果然，令他朝思暮想的狐女倚坐一旁。
他顾不得自己脸上，被雪中枯枝败叶划破流血的伤口，激动地说：
“蜜香，我终于可以娶你了。”
狐女眉头一蹙，淡漠至极：
“我想嫁的，可不是你。”
说着把一方砚台丢到邱老爷脚下。
邱老爷低头看砚台，正是赠与蜜香的定情之物，他似当头被浇下一桶冰水，呆立半晌，挤出一句：
“你……你骗我？”
蜜香叹一口气：
“你们人类啊，听多了志怪传奇里书生和女妖精的故事，总觉得是妖怪，就容易爱上你们人类，会念几句诗，会写几个字，妖怪就赶着贴着要嫁给你们。
呵，你们人类自我感觉太过良好了吧？回忆下，我何时说过喜欢你？”
她顿了顿，忍不住又有几分歉意：
“并非故意要骗你，那夜见你，是父亲命我完成的一个修行，要求我一不能偷，二不能抢，更不能使用法术的前提下，让你主动甘愿，将心爱的砚台赠与我。若我完成修行，我就可以随意进出他的阵法，自由游历人间…… ”
“是我指使蜜香找你，知道你这风流的老东西一定会上钩。”
蜜香父亲边说边走进庙中。
“这样就能引诱你当众做出今日的滑稽举动，在众人面前羞辱你。
老夫故意在城中泄露了消息，引人来围观，明天城中流传的，就不再只是你迷上妖怪，而是你在郊外打滚发疯。
只是没想到你会赢。不过无妨，现在杀了你，明天流传的结局，会是你发了疯，最后撞死在破庙中”。 蜜香父亲满是杀意。
那斗笠青年也是与狐妖勾结来害我的了？邱老爷越想越恐惧，退缩到破庙的一角，他颤抖着问：
“为何……要费如此心思来害我？”
蜜香父亲指向庙堂正中，那尊残破的神像。
邱老爷望过去去，神像残缺褪色，破败严重，但仔细辨认，能看出这神像既非佛又非道，而是一尊，狐狸。
“这是……你？” 邱老爷转头看向蜜香父亲。
“哼，老夫在此地修行数百年，曾被你们这些凡人尊为狐仙。而你，却害得老夫名声毁于一旦！”
曾经的蜜香父亲，因法力高强，常常显灵施恩，被周围一带的百姓尊为狐仙，修筑庙宇供奉它的雕像，香火不断。
可因邱老爷年少时的一桩风流韵事，令这庙宇被毁。
彼时邱老爷还是刚满十八的少年郎，出落得风流倜傥，迷倒无数女子。
当时一支路过的商队在城中停歇，商队头领的妻子长得美貌，少年郎的邱老爷迷上了她的容貌，邱老爷爱上的人势必要追到手，有夫之妇亦不例外。
于是他和那妇人开始暗中来往相恋。
不久，商队头领察觉妻子有异，逼问妻子供出奸夫，那妇人为了包庇情人，谎称自己是被城外的狐仙所勾引，气得商队头领，带人砸了供奉狐仙的庙宇，强制带着妻子离开了此地。
邱老爷并不知其详情，与妇人分离后不久，便又热情投入到下一段恋情当中了。
狐仙魅惑妇人的传言扩散开来，再没人来供奉香火，人们渐渐遗忘了这座破庙，也遗忘了蜜香父亲。
“其实被你们当做仙也好，妖也好，老夫根本不在乎。但因为你的风流而毁我名声，老夫心中实在不畅快，光杀了你，太便宜了你。
借助我女儿修行之际，让你这个老东西也尝尝名声被毁的滋味，老夫心中方能舒畅。”
“为何数十年前的事，现在才来报复我？” 邱老爷已然绝望，想要死个明白。
“你们数十年，于我们妖怪不过一瞬。” 蜜香父亲勾了勾手指 “现在了结你，并不算晚。”
邱老爷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举到半空，急速向墙壁撞去。
撞击前的一瞬间，一只手拎住了邱老爷的后领，把他轻飘飘扯离墙壁，缓缓放落到地上。
原来是斗笠青年腾空，救下了邱老爷，惹得蜜香父亲怒骂：
“又是你妨碍老夫！今日送你们一并归西！”
他说着朝青年甩出滚烫火球，青年衣袖一扇，火球迎风熄灭。
蜜香父亲见状，抬手又要攻击，被青年闪到身前，一把抓住了手腕。
青年彬彬有礼地劝说：
“狐仙息怒，此时不妨先去担心下您的女儿。” 青年指指外面郊野。
不知何时起，那狐女蜜香已立在雪地中，手中提着一个空麻袋，她将手探入袋中，明明是空荡荡的麻袋，却掏出一只只野鼠野兔来。
她把它们统统放归郊野，而攥在蜜香父亲手中，那只装满猎物的麻袋却渐渐憋了下去。
最后蜜香从袋子里拎出了那只巨大的灰毛野兔，抱着野兔又揉又亲。她转过身，发现破庙里的三人都在注视自己。
她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恶作剧般吐了吐舌头， 接着“嘭”一声化作一缕烟云，怀抱灰毛野兔消失了。
斗笠青年满意地点头，感叹：
“啊，总算帮蜜香姑娘如愿了。”
这下蜜香父亲和邱老爷都拦住青年，非要他解释清楚不可，青年无奈，只得道出事情原委：
真正拜托青年成就姻缘的，不是邱老爷，而是狐女蜜香。
蜜香拜托青年，让她能和野兔双宿双栖。
身为狐狸的她，却喜欢上一只灰毛大野兔，用她的话说：
“他那么毛绒绒，软绵绵，长得可爱至极，还极其聪明机警。数年来的狐狸冬季狩猎，他都逃脱了追捕，我怎能不为他着迷呢？”
可今年的冬季狩猎，因父亲宣称，要把蜜香嫁给胜利者，吸引来不少其他族群的捕猎高手。
若是灰野兔落到它们手里，一定会被咬破喉管。这令蜜香忧心忡忡，刚巧遇上父亲派她去引诱邱老爷，这位呆头呆脑的凡人，令蜜香想到了一个计策。
蜜香找到斗笠青年，委托他帮助邱老爷参加狩猎。邱老爷是人类，若灰野兔到他手上，再放入青年提供的麻袋中，灰野兔就能捡回一条命。
这麻袋乃是一对，一个只进不出，一个只出不进，放进前一个麻袋里的灰野兔，能从后一个里拿出来，便创造了机会，让蜜香得以和灰野兔一起私奔逃走。
“邱老爷，在下到您府上一开始就说是为狐狸说亲一事而来，也并非欺骗。”青年说道。
女儿和野兔私奔，让蜜香父亲又气又恼，顾不上再和邱老爷多瓜葛，挥手让邱老爷快滚，眼不见心不烦；邱老爷神色尴尬，浑浑噩噩离去。
天上又飘起纷扬大雪，一场闹剧，暂且荒诞收场。
青年走出破庙，折起两只空麻袋放入怀中。这时从袖口飞出小蝶，气鼓鼓质问青年：
“你早就知道蜜香不喜欢邱老爷，还要我送信，不理你了！”
青年微笑赔罪：
“抱歉，要如何才能让小蝶消气呢？”
小蝶嘟着嘴，想了想，说：
“那告诉我，怎么让邱老爷赢得那么多猎物的。”
青年拿出一只纸折的黑老鼠：
“我请这只鼠钻进雪中，告诉所有的野兔野鼠，若是被邱老爷捉住，就能活命，它们便排着队让邱老爷捉上去啦。”
小蝶接过纸老鼠，消了气，开心地玩起来，突然想起什么，问青年：
“你说，那野兔又喜不喜欢蜜香呢？”
青年愣了愣，戴上斗笠，在风雪中苦笑着摇摇头：
“这就不知道了——毕竟恋爱总是麻烦的事情啊！
（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