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爱过的人分过的手,都印记在你身上 | 如何判断谁是你最重要的人?
KY作者/咯咯
编辑/KY主创们
最近看到一条让我印象挺深的粉丝来信。这封来信很长,大意是,Ta觉得自己在不同的人表现得很不同,不知道哪一个才是真实的自己,有时又感觉每一个都是真实的自己。Ta怀疑自己是不是一个很分裂,或者很虚假的人。
我自己也曾经有过类似的困惑,当我意识到自己在不同的关系中可以那么的不一样时,我也无法解答“到底哪一个‘我’才是‘我’”这个问题。所以,今天想在这篇文章里,将我找到的答案分享给你们。
(Andersen & Chen, 2002)
要解答“为什么不同关系中会有不同的自己”这个问题,我们需要先了解一个很重要的概念——重要他人(Significant Others)。重要他人,是我们每个人的人生中,都会有的一类存在,也是解开“哪个我才是我”的谜底的关键。
我们的“重要他人”指的是谁呢?
1. 他们是那些在我们的人格中留下烙印的人
那些和我们有着,或是曾经有过深刻的情感联结,并对我们的人生造成了深远影响的人,被称为“重要他人”。 常见的重要他人包括但不限于,我们的父母、挚友、伴侣,等等。在与每一个重要他人互动时,我们在与Ta的相处模式中,在Ta给我们的情感反馈中,在Ta对我们的要求和期待中,我们逐渐形成了一个这段关系中的自我。每一个重要他人,都参与了塑造我们的自我。
2. 他们是我们为之投入过大量感情的对象
一个“重要他人”一定是我们为之投入了许多情感的对象。但这种情感不只局限于“爱”,一个我们深深恨过的人也可能是我们人生中重要他人的一员。
3. 我们一生中重要他人的数量不会太多
人们的重要他人的名单中具体有谁,以及每个人“重要”的程度都有着不小的个体差异。但通常来说,一个人重要他人的数量并不会太多。也是因此,在我们的每个阶段的生命历程中,都能清晰地看到这些重要他人的存在。
4.重要他人不一定是我们生命中存在时间最久、交往最密切的人
即使和我们认识更久,以及在更早期认识的人,在概率上更有可能成为我们的重要他人;但实际上,不一定要认识时间长、交往多才可能变成我们特别重要的人。我们的重要他人也可能是很偶然遇见的、相处时间短暂的,却给我们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影响的人。
之所以给大家介绍重要他人,是因为重要他人塑造了我们的关系自我(Relational Self)。在社会-认知理论(Social-Cognitive Theory)对于自我和人格的解读中,每一个人的自我,其实都包含了若干个在关系中形成的自我。我们的自我与重要他人紧紧纠缠在一起,而我们的每一个关系自我,也都有其独特的部分。
重要他人和我们的关系,塑造了某一面的“我”,不论这段关系是否已经结束,这一面的自己都留在了我们的身上。我们深深爱过和恨过的人,都会以这种形式,成为我们的一部分。自此之后,只要有类似的情境或是人出现,这个“我”就会被激活。
Andersen等人指出,“自我”是个相当庞大且复杂的概念,它就像我们的记忆一样,是无法被一次性全部提取的。那个每时每刻指导着我们的认知、情感和行为的,是一个个不连贯、不一致的关系自我,而不是一个我们想象中那样完整、统一的自我(Linville & Carlston, 1994; Niedenthal & Beike, 1997; Mischel & Shoda, 1995)。
自我是个复数,它的本质就是矛盾、不连贯和不一致的。
同时,就像是我们在看到不同的事物时会勾起不同的记忆一样,关系自我也有一个被唤起的过程。唤起我们不同的关系自我的,可能是情境线索(contextual cues),比如熟悉的氛围、环境等等;还可能是人际线索(interpersonal cues),比如对面的人的样子、说话的语气、身上的味道、手上的小动作……让你产生了似曾相识的感觉,想到了你的某一个重要他人。在这样的时刻,我们特定的关系自我就被激活了。
* 如何知道谁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人?
即使我们大都有不止一个被重要他人塑造的关系自我,不同的关系自我被唤起的难易程度和频率却是不同的。学者们指出,在我们的关系自我中,总有一个、或是少数几个是尤为深刻的。他们更加容易、也更加频繁地被唤起的,甚至即使是在没有任何“线索”的情况下。那一个,或是几个最深刻的关系自我,处于一种被形容为“时刻待机”的状态(Bargh, 1999; Bargh & Thein, 1985; Higgins, King & Mavin, 1982)。
因此,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我们也可以通过关系自我被提取的频率和难易度,来知晓谁是我们最重要的、对我们影响最深的人。答案是去觉察,最容易被唤起的那一面的你,或者说是你大部分时间所处的那个状态。问自己,那个“我”究竟是在哪段关系中形成的、在与谁的互动中所塑造出来的?
在阅读关系自我这个概念时,我自己还在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如果“自我”是由一个个不同的、关系中的“我”组成的话,
*为什么在大多数时候,大多数人依然会觉得“自我”是一致的、明确的、稳定的呢?
这是由于,我们每个人都只会选自己身上的一些特征,去填写“我是一个_____的人”这个句子。每个人身上一定都有一些自己看不见,以及自己否认的部分。我们平时谈论的“我”,不是真正的、全部的关系自我的总和,而是我们所认同的那部分的关系自我。
我们会通过有意无意的去讲一个关于自己的故事。这个故事有删减、有因果关系,有拼凑,有侧重点,还有色彩的渲染 。我们所讲的这个关于自我的故事,就是我们平时所感受到的那个稳定的“我”。但我们所感受的自我,其实始终都只是一部分的。
在不同的人面前表现出不一致,似乎总是被视为一个人很“假”的证明。包括我们的后台留言中,也收到过不止一次类似的困惑。
而人们之所以会把关系自我和虚假、虚伪联系在一起,是因为人们对关系自我存有的3个迷思:
迷思1:关系自我是一种伪装
事实1:我们不是在关系中刻意地改变自己,而是不同的自己被激活了
——不同面的“我”自建立以后,就是一直存在的。只是正如前文所说,就像记忆一样,我们的认知负荷决定了我们不可能同时呈现出每一个“我”。所以,当我们在不同人面前表现得不同时,或许并不是我们“变了”,而是当下的线索使不同的关系自我得到了激活。
迷思2:不同的自我的呈现是一种自主管理的结果
事实2:关系自我的唤起是不可控的
——Andersen和Chen(2002)在他们的研究中强调,关系自我的激活是一个无意识的过程。也就是说,它几乎是无法被自主管理的。因此,与刻意的形象管理不同,当某一个关系自我被唤起时,它的发生往往是我们无法预料、不能控制的。
有一个常见的例子是,人们总是习惯在进入一段新的亲密关系时下定决心:这次我要好好对待这个人,好好经营这段感情。但,人们却在实际相处中阻挡不了那个之前在关系中受过伤的、不好的“我”跑出来,做出一些伤害对方的行为。很多时候,人们甚至在伤害已经发生之后,才惊觉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和曾经在另一段关系时的“我”是那么相似。
而如果,我们真的想改变在一段新的关系,首先要做的一定不是去强行对抗自己——因为越是压抑,越会反扑。我们要做的,是在冲动的时刻停下来,先不要立刻付诸行动,思考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难以抑制的冲动,通过反思自己的关系自我,去让改变发生。
迷思3:我们只有和他人在一起时,才会出现关系自我
事实3:独处时我们也会呈现出关系自我
还有的人会说,自己在他人面前和独处时不一样,这又是不是一种“假”呢?或者,是不是独处时的那个自己才是“真实”的呢?
在精神分析大师温尼科特的观点里,自我们踏入这个世界,开始与他人建立联结起,我们就注定永远无法真正的独处。即便物理上的确是独自一人时,我们也屏蔽不了自己的脑海中的,心灵里的,与他人的联结,以及唤起那些关系自我的线索。
就像开头来信中那位困惑的读者一样,很多人都执着地想要给自己和他人下一个准确的、稳定的定义——这源于我们对“一致性”的执念。那些极端渴求一致的人,一遇到自我的一致性断裂的时刻,就会倍感痛苦。
事实上,在社会认知理论对于人格的观点里,变化才是人格的本质(Andersen & Chen, 2002)。太过于追求稳定和一致,反而会变得很刻意。而那些将人格中变动的、不稳定的成分,都归结于“虚假”和“伪装”的人,只是僵化地理解了“诚实”和“真实”。他们对于那个所谓的真实的追求,是片面且刻意的。
表现出在任何场合、任何人面前的一致,极有可能是因为一个人自身的关系过于单一。由于关系多样性的不足,Ta并未形成有差异性的关系自我。但即便是这样,即便我们自己的关系自我是相对单一的,我们也要尝试着理解并承认他人关系自我的多面性和真实性,而不是去片面地解读另一个人在不同关系中所呈现出的不同的样子。
放下“一致性”的执念,除了接受人格的多样性和变化性以外,还包括放下对于善恶的二元化评判。因为每个人生命中都经历过好的和不好的关系,这使得人们在一些关系中显得更加无私,在另一些关系中更自私。所以,人的善念和恶念,是始终纠缠在一起的、同时存在的。并不存在一个人在这个时刻是好人,在另一个时刻就变成了坏人。人们始终有着做善事的潜能,也有着作恶的潜能。
理解人的断裂和不一致,以及本质中的矛盾,最大的作用,可能就是让我们生活起来不觉得那么磕绊,不再时常觉得自己的认知受到挑战,自己的信念受到冲击。它让我们整个人更放松了——不论是对自己,还是对他人,因为我们不再执着地追求某一种确定的东西。
当我们在谈论和自己的关系时,实际上是在谈论多种多样的关系。王尔德说,“爱自己是终身浪漫的开始”,这种浪漫或许也在于,我们爱自己时是在跟很多个“我”去谈爱。
理解人的本质的断裂、矛盾和不一致,也让我们认识到,没有人可以在完全摒弃自我怀疑的基础上去自我相信,因为我们的体内始终存在着矛盾。
我在前面说到,关系自我的形成,是我们在与一个重要他人的互动中,有意无意地调整自己的样子,同时看到在这个人眼中自己的样子,慢慢地将其整合和内化为我们的关系自我。
因此,我们想要塑造一个什么样的自己,取决于我们选择与怎样的人建立深刻联结,使他们成为我们的重要他人,并允许他们在我们的人格中留下烙印。而当这个重要他人对我们足够重要时,这一个关系自我就会更频繁地被唤起,甚至成为那个我们大多数时候表现出来的自我。
这意味着,我们确实可以通过寻找到更安全、更舒服的关系,去养成一个更安全、更舒服的自己。当然,我们也可以选择与一个更严苛的人建立联结,去培养出一个更完美主义的自己。塑造自己的方式,是通过选择关系。而选择什么样的关系,是可以由我们自己来决定的。
但想要提醒大家的一点是,如果你不喜欢自己身上的一些部分,想要自己变得更安全、更舒服,并且你也找到这样一个对象,愿意与你建立深厚的联系,这个塑造的过程也不是一蹴而就的。
你需要知道,你一定会先经历一个不舒服的过程。这种不舒服可能是由于你已经成型的关系自我,想要把你们的关系带入你熟悉(但不喜欢)的模式,但你隐隐想要抗衡,是一种对抗带来的不适。也可能是你在与一个和之前的重要他人都不同的、全新的人格之间的磨合所必经的痛楚,即便这个人让你感到安心和舒服。
这就像是吃惯了垃圾食品的人,明白自己需要、也向往健康的食物,却还是会在转换时感到不舒服和不适应。因为不论是怎样的改变,我们都要先强迫自己接受一些不舒服,才能形成一个良性的循环。
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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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ferences:
Andersen, S. M., & Chen, S. (2002). The relational self: an interpersonal social-cognitive theory. Psychological review, 109(4), 619.
Bargh, J. A. (1999). The cognitive monster: The case against the controllability of automatic stereotype effects.
Bargh, J. A., & Thein, R. D. (1985). Individual construct accessibility, person memory, and the recall-judgment link: The case of information overload.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49(5), 1129.
Higgins, E. T., King, G. A., & Mavin, G. H. (1982). Individual construct accessibility and subjective impressions and recall. Journal of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43(1), 35.
Linville, P. W., & Carlston, D. E. (1994). Social cognition of the self.
Mischel, W., & Shoda, Y. (1995). A cognitive-affective system theory of personality: reconceptualizing situations, dispositions, dynamics, and invariance in personality structure. Psychological review, 102(2), 246.
Niedenthal, P. M., & Beike, D. R. (1997). Interrelated and isolated self-concepts. Personality and Social Psychology Review, 1(2), 106-1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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